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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付一下,主公小心了。’說著便開啟後窗,輕輕躍了出去。
“我聽他呼脫脫‘主公’,才知曉他本便是脫脫的心腹。當下脫脫請我坐下吃茶,問了些江湖上的事情。他大俠長大俠短的,喚得好不肉麻——哈,我那時年輕好勝,聽了倒極是舒坦的,不知不覺竟將行刺伯顏之事都渾忘了。待得三更打過,左相府中漸靜下來,脫脫便要送我出去……”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漸漸走下山來,小虎祖孫前去賒酒的那個小鎮就在眼前。說是鎮子,也不過數十戶人家而已,此刻倒有大半的住客都擁在街上,圍著甚麼指指點點。
杞人無端的心下一寒,急忙奔過去分開人群,只見那老獵戶仰臥在地,面色青白,小虎伏在他身上,哭得氣都喘不上來了。
杞人大驚失色,急忙搶上前去,蹲下身,伸手去探老人的脈息。只聽耳邊有人嘆道:“救不得啦,這一腳正踹中後心,恁麼一大把年紀,哪裡經受得住?”“甚麼一腳?”宮秉藩問道,“是誰踢的?”
“你這位朋友面生得緊,”聽聲音象是開酒館的劉麻子,“是凌老伯的親眷麼?”杞人心中傷痛無比,抬起頭來問道:“劉哥,究竟怎的一樁事?勞你講……講與我聽。”
“陳兄弟啊,是這麼樁事,”劉麻子也蹲了下來,“凌老伯來我店子裡賒酒,老朋友麼,我店裡用的野味都是他送來,焉有不賒的道理?我便說:‘老伯,你恁大年歲,喚陳兄弟來好啦,幹麼自己……’”
“那又怎的……”杞人也不好催他少說廢話,只得重問一句,“怎的一樁事?”“你且休急,是這麼一樁事情,”劉麻子道,“凌老伯說你在家裡陪朋友吃酒哩。我便與他打了四角蒸酒,我家的酒你須曉得的,上好的蒸酒呀……”
“喂,你好生的羅嗦,”有人聽不下去了,“陳哥,是恁麼樁事。老人家才從他店裡出來,突然奔來一匹快馬,咱們這鎮上人雖不多,又是黃昏,大街上沒恁麼跑馬的呀!老人家終究歲數大了,一個躲避不及,正迎著馬頭……”
“是啦,正迎著馬頭,”劉麻子道,“那個騎馬的狗東西一帶馬韁,他的坐騎倒的是神駿,飛一般便從老伯頭頂躍過去了,可是無巧不巧,後蹄反踢,正踢在老伯的心口……”
杞人不禁潸然淚下。宮秉藩問道:“那騎手怎生模樣,他踢死人,一句話不交待便走了不成?”“那有甚麼交待的,”人群中有人忿忿地唾道,“這世道,百姓的性命不值錢哪!”劉麻子忙道:“我倒覷得清楚,那人一身青衣短打,還帶著刀呢,貼金的鞘子,好生怕人煞!那馬又奔得急,踢死人停都不停,卻哪裡尋他理論去?”
“我在曬臺上晾衣服,看得比你清楚哩,”旁邊一個婦人插口說道,“那人三四十歲年紀,黑臉虯鬚,左眼上恁長一道傷疤,好不怕人!”宮秉藩一驚,問道:“這位大嫂,你看清楚了麼?是左眼上有疤?有多長?”“多長麼,”那婦人伸出兩指來比劃,“約摸一寸許吧。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好不猙獰煞……”
宮秉藩沒等她講完,一拍杞人肩膀:“我趕上去看看。”轉頭對眾人道:“哪位有牲口的,勞煩借我一用。”劉麻子道:“我倒有一匹馬,不過很老啦,定趕不及的……便趕及了你又如何與他理論?”
宮秉藩從懷裡掏出一枚銀錠來,遞給劉麻子:“總須趕趕看——這錠銀子先押在你處罷,且借我馬來用用。”杞人拉住他問:“那人,你、你識得麼?”宮秉藩皺著眉頭道:“回來時再講罷,或許識得……唉,此人,此人……”撥開杞人的手,拉著劉麻子擠出人群去了。
杞人嘆口氣,上前去抱起小虎:“小虎休哭,男子漢大丈夫不哭的……”小虎哽咽著道:“我爺爺,我爺爺……”旁邊有人嘆道:“這孩子也忒煞可憐見。唉,陳兄弟,我還有口薄材,先裝殮了老人家罷——忒小的鎮子,連個仵作也無。”
杞人伸手去抱老人的屍體,可是隻覺得手腳都軟了,胸口悶得要命。這數月以來,老人待他好象親生子侄一般,待綠萼又象是親生的閨女,活生生一個人,說死就死了。他不知怎麼的,忽然無端又想起羅山城中那滿街的屍體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杞人回到山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周漆黑一片的景象,倒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無二。他才和劉麻子等幾個人匆匆把老獵戶的屍身收殮了,暫時停在一家人家門口,又把小虎託付劉麻子照顧,這才一跌一撞地回山上來告訴綠萼。
他不知道該怎樣向綠萼開口,只覺腦中空蕩蕩的,甚麼都不願去想,也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