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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卻不敢邁前一步。
忽然屋裡傳出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陳師傅麼?怎的不肯進來……”杞人聞聽此人聲音,彷彿天上猛然打了個霹靂,腳下卻登時甩脫了鐵鏈,風一般衝了進去:“彭大師,怎麼是你!你……你怎的了?”
只見天完國師彭瑩玉躺在草蓆上,胸前好大一灘已經凝結了的血跡,兩眼無神,雙頰凹陷,顯然陽壽已將盡了。他朝向杞人勉強笑一笑:“想不到……想不到還有你來幫灑家送終哩……一向可好麼?”
“怎的一樁事?”杞人急忙問道,“你怎生變成這般模樣?”彭瑩玉苦笑一聲,緩緩舉起手來,指指站在床邊的那個使斧子的大漢:“這是我師侄湯和,幸是他來救得及時,我的性命,才能捱到這一刻哩……”轉頭問湯和道:“這幾位朋友是……”
湯和深深一揖,指著那使刀的大漢:“這是小侄同鄉好友朱重八朱大哥……嗯,現下改名喚作朱元璋了。他在濠州郭元帥帳下做個百夫長,下六合去招兵……”這大漢好醜的一張馬臉,聞言躬身抱拳,向彭瑩玉行禮。
湯和又指那使槍的大漢:“鄧愈鄧大哥。”指指使鞭的大漢:“吳良吳大哥。”末了指使叉的漢子:“此是郭興兄弟——還有個吳禎兄弟、郭英兄弟,領著招來的數百人先回濠州去了。咱們幾個落在後面,卻不料在此處遇著師伯。”
“彭大師是今年年初在瑞州戰敗,負了重傷,被這番僧一路趕到此地,”郭漢傑向杞人解釋道,“徒弟見著彭大師時,只道已將那番僧甩脫了,藏身在這荒村中再無虞的,卻三不知那狗賊又尋將上來。”
“幸得你這好徒弟,昔日性命相搏,今日竟救我一命,世間緣法,原是奇妙……咳咳,”彭瑩玉咳嗽了兩聲,喘著氣說道,“灑家自知命不久長,卻不料你我還有緣再見一面,呵呵,這又是甚麼緣分?”
杞人聽郭漢傑一口一個“師父”、“徒弟”,現在連彭瑩玉也說甚麼“你這好徒弟”,心說沒辦法,這個傻徒弟看起來是收定了啦。他怕彭瑩玉再說甚麼死啊活的,徒增傷心,急忙岔開話題:“那番僧倒好厲害,朱將軍四人都拾掇不下。”
“師父,這個番僧你見過的,”郭漢傑道,“還得那日在淮水邊假冒李仲勳坐囚車,壞了鄭琰性命的渥爾溫麼?便是那個唆督的師弟。”杞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他,怪到如此了得。”
“你們且先出去罷,”彭瑩玉低聲道,“我有話與陳師傅講。”眾人聞言,都作個揖,陸陸續續走出茅屋去了。彭瑩玉望望杞人,長嘆一聲:“我要死了也!”
“休得亂講……”杞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勸才好。彭瑩玉卻突然微微一笑:“人生莫不有死,我自身還不曉得自身傷勢如何麼?又何必諱言……你,你打算在濠州長住麼?請替我照料湯和這孩子。這孩子為人忠厚,又有大志……”
杞人點頭,只聽彭瑩玉又道:“我看那個朱元璋不似等閒人物……咳咳,我雖行走江湖恁麼多年,看人卻也未必準了……那徐壽輝……”
“他只不過相貌堂堂,堂堂而已,其實卻是個庸才,”他苦笑一聲,“倪文俊、陳友諒都是一時梟雄,我今一死,他如何控馭得住?”
“算了,且講這些做甚麼,‘死去元知萬事空’,可還有甚麼放不下的……”他又長嘆一口氣,“我請他們都出去,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就死……死便死罷,有些遺憾也好……現今我倒羨慕你哩,無求無慾,是故無憂無慮……”
杞人苦笑:“你怎知我無憂無慮?”“好,好!”彭瑩玉突然提高了聲音,大笑起來,“做人哪有全無憂慮的?講得是!”他突然掙扎著微側過頭:“小虎,躲在床後做甚麼?過來,過來。”
小虎抹著眼睛從床後鑽出來,趴在床邊:“和尚伯伯,你莫死啊!”彭瑩玉笑著伸出手來,撫摸著小虎的頭,對杞人道:“這孩子倒恁乖巧,可憐做了孤兒。你何不認他做了義子?”
杞人看他精神亢奮,知道已經是迴光返照了,於是強作歡顏,點了點頭:“彭大師的吩咐,敢不從命?”“甚好,”彭瑩玉把小虎拉到杞人身邊,“還不叩頭?快叫義父。”小虎照著做了。
“這般就死,卻從未曾料到哩,”彭瑩玉一邊咳嗽一邊大笑道,“似我一生,殺人無算,竟能安安靜靜,死於床簀。造化忒煞弄人也!哈哈哈哈~~”
第十五章 我之所愛水中沚
彭瑩玉的喪事,濠州帥郭子興一力承擔了下來,按照白蓮教的規矩,既請和尚唸經,也請道士祭文,做了好一場不倫不類的法事。不過全濠州的紅巾軍全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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