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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行至井陘東北蒼巖山下,忽遭一夥山賊攔路。我赤手空拳,山賊首領又劍法出眾,我不是他的對手,自然遭擒。那賊聽聞我要往大都科考,勃然大怒,說:‘韃子的官有甚好做?’本欲剜我心肝來下酒,後愛我使得一手好劍,便挾裹了留在山寨裡……”
凌衝聽盧揚所謂的山賊首領,分明是一位抗元的義士,對他滿口的“賊”這個字眼,感到非常刺耳。但他不做任何表示,繼續傾聽。只聽盧揚說道:“……我上有高堂,不欲在此間喪了性命,便勉強留下。那賊使一手好無極劍,也悉數傳授於我,當我是他的弟子一般。過了三個月,官軍來剿,那賊遭亂箭射死,我尋個空隙,才僥倖逃出生天。
“科考之期已過,不得已,返歸家中。但自此我便愛上了劍術,看那四五經、史傳時文,都如嚼蠟一般,反不惜重金借得人傢俬藏的劍譜,親筆抄錄,日夕研磨,也都是些‘青萍劍’、‘八仙劍’之類尋常貨色。第二年,山西忽發瘟疫,可憐父母都故去了。我守孝一年,仍是專心練劍,待喪期畢了,乾脆賣去了家宅田產,獨自仗劍江湖,尋訪明師。
“我西往崆峒去,拜在問道宮門前三日三夜,求掌門觀吾道長收錄。觀吾道長教他弟子來試我的劍法,說:‘你所學過於駁雜,不可專心修煉我崆峒劍術。不如仍各處訪名師去,江湖自行十萬裡,才是你修為道路也。’我聽了道長指點,此後便各處去尋劍術高手挑戰,漸漸的有所長進,也闖出一些名頭來……”眾人聽到他原來除了正式學過猿公劍和無極劍外,全是自我磨鍊成材的,都不禁心中佩服,此人真是天賦異稟,學劍的奇才。
說到這裡,盧揚忽然苦笑一下:“……尤在擊敗川中大劍客婁鷹以後,名聲漸響,便有那好事之徒,給起個諢名喚作甚麼‘劍聖’。這諢名不足為榮,反招來許多麻煩。我只想專心練劍,最怕這些麻煩事,便淡出江湖,迴歸鄉里。只想就此藏形匿跡,卻終於逃不得‘插翅難飛’封氏兄弟的追蹤……”
凌衝想起在大都城裡,聽到封氏兄弟對彭素王說過的話,不禁轉頭望了彭素王一眼,只見他面沉似水,不知在想些甚麼。
盧揚繼續說道:“原來他們與劍神宮大俠有舊……”說著轉身望了躺在床上的宮夢弼一眼,宮夢弼點點頭。“……不忿這個‘劍聖’名號,專要尋我來理論,”盧揚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百般解釋,這個名號非是自誇,是有好事之徒硬塞於我的,他們卻執意要動手較量。我被逼不過,說:‘你們兄弟齊上罷,單打須不是我對手。’”這一動起手來,這三個果然追蹤之術天下無對,功夫卻也稀鬆平常,才三招便敗下陣去。也怪我不知輕重,只道他們兄弟享此大名,定也是厲害的,一個收手不及,幾乎壞了他們性命。
“便在此時,只見一位青年公子,領著一個老者經過,誤會我要害封氏兄弟的性命,一邊喚‘手下留情’,一邊教那老者來戰。原來那老者也是使劍的高人,一手峨嵋劍法,只怕精妙更在峨嵋掌門之上……”
凌衝知道他所說的青年公子,一定就是王保保了,那個老者,既然說是峨嵋派的劍法高手,八成便是程肅亭。只聽盧揚繼續說道:“我少年不老成,興發起來,便打點精神,與那老者放對,翻翻覆覆,鬥了五十餘合,一劍挑飛了他的頭巾。那老者撤步後退,恨恨地道:‘盧揚果然不愧’劍聖‘之名。老夫程肅亭縱橫江湖近四十載,從未輸得如此狼狽。既如此,還練劍何用?!’說罷,將手中長劍一扳兩段,轉身便去。
“我心下好生愧悔。想那程肅亭,是川中第一的劍術大師,名聲更在婁鷹之上,數十年聲名,卻毀在我的手上。他自此棄劍不用,豈非是我的罪過?我家鄉也不住了,因愛這馬鞍山風光好,便結廬隱居在此,再不拾劍,只讀些閒度日。卻不料呵,禍事便因這馬鞍山而起……”
彭素王微微點頭,想是知道盧揚終於講到他瘋顛的真正根源了。只聽盧揚繼續說道:“各位也見了,這山中有一片小湖,湖水清亮,四圍景色頗佳,我常在湖邊焚一柱香,或撫琴,或讀,卻也悠閒度日。七年前,嗯,是至正十九年,那年夏日極為酷熱,某日我撫琴畢,下水去洗浴,興發起來,潛入深處,卻忽見靠山一側,有一個深穴。當下不管深淺,泅水進去,原來裡面卻有一間石室哩!”
眾人聽了有趣,精神都是一振。盧揚喝口茶,慢慢地說道:“看那石室,中有髑髏,還供著一柄龍泉劍……便是我適才使用這一柄了……我料是古時有位高人隱居其中,這高人想是會劍的,當下剷土將骸骨掩埋了,拜了三拜。轉身看石壁上,卻原來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