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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間大有禪意,紀小棠一時語塞。葉飛兒卻撥了撥落到頰邊的亂髮,柳眉舒展,深吸口氣笑道:“你們書讀得多了,就喜歡鑽牛角尖,我相公也喜歡時不時念叨什麼夢幻泡影,轉眼成空。其實若真過去了千百年,便是大羅金仙,骨頭也早就化成了灰,管他翻天覆地洪水滔天,甚麼都不做準了。我不懂這些,也不愛想這些。日日夜夜,歲歲年年,活著一天,我就要開開心心、痛痛快快、清清白白地過!”
她嗓音清脆,擲地有聲,才說完,就有三個人一齊讚道:“說得好!”
幾人看了看開口的溫惜花和沈白聿,再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了過去,卻見山頭上閃出個小小的亭子,坐北朝南,遙遙上書:落鳳亭。楹聯寫的是李白的“人吹彩簫去,天借綠雲還”。亭子裡頭坐了兩個人,桌上橫七豎八幾個酒罈且不說,其中一個正是方才擊掌讚歎之人。
這兩人竟都是大家識得的。一個是仵作之首雷廷之,另外一個卻是他的老師,從前的探花郎馮於甫馮老爺。
馮於甫撫掌大笑,連連讚道:“好好好,好個開開心心、痛痛快快、清清白白!不愧六扇門第一神捕,不愧為女中豪傑,聽得老夫也逸興思飛,當歌一曲!”他一手就拍起了桌子,邊敲著空酒瓶就唱道:“……起瞰高城回望,寥落關河千里,一醉與君同。疊鼓鬧清曉,飛騎引雕弓。”(*1)
他興頭上來便歌詠舒懷,不失往日狂士風範,眾人都慢了腳步,凝神聽詞。
“歲將晚,爭客笑,問衰翁。平生豪氣安在,沉領為誰雄。何似當筵虎士,揮手絃聲發出,雙雁落遙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雲中!”
及至“回首望雲中”,馮於甫已是須發飛揚,雙目凜然,哪裡有半分老態。聽他歌聲慷慨激昂,別說溫沈二人,就是年歲尚幼的紀小棠凌非寒也都覺豪邁,情不自禁叫了聲好。
馮於甫不由得意,扭頭向雷廷之搖頭道:“還陪我這老朽坐著幹嘛?不快去看看媳婦兒怎樣了!”
雷廷之早見葉飛兒臉色蒼白,心中掛念,又怕在老師面前失了禮儀。馮於甫聲音一落,他如逢大赦,趕緊拱手離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面前。葉飛兒笑顏如花,跳下馬來。正好給雷廷之執住了雙手,關切之語萬千,卻礙於口拙,半晌才蹦出句道:“聽關捕頭說你受傷了,重不重?”
寥寥幾句便露了特地在此地等候的形跡,葉飛兒心頭一恬,也不說破,笑顏如花,只輕輕地搖了搖頭。雷廷之這才覺兩人雙手竟緊抓不放,想起老夫老妻肉麻當有趣,老臉發紅,咳嗽兩聲想岔開話頭。
這聲咳嗽倒勾起了葉飛兒的心病,柳眉輕豎,語氣轉冷道:“你又喝酒了?”
雷廷之的手這下可不知該放哪兒了,只恨不得詛咒發誓,苦笑道:“你都受傷了,我怎會來氣你。今日只陪老師坐著,我滴酒未沾。”
葉飛兒上下瞅瞅,掂量著他不敢說謊,這才放緩了臉色,柔聲道:“你平時若有半分關心自己,就叫我謝天謝地了。”
雷廷之聽她語聲懇切,心頭一暖。他向來不善言辭,雖然胸中感動,卻訥訥半晌不知該說什麼。忽覺手心緊了緊,只見葉飛兒牢牢拉住他粗糙的手,目中尚有無限溫柔嫵媚之色。雷廷之曉得妻子向來性情剛強,如今示弱,分外惹人憐愛。他也不懂說什麼貼心話,終於道:“飛兒……我們回去吧。”
他話一出,馮於甫不由得在旁搖頭嘆氣,小聲道:“虧得也是我的學生,唉,竟連討老婆歡喜的話都不會,真真朽木不可雕。”
這話音雖不大,卻全部人都正正聽見,紀小棠立刻一副想笑又不好笑,直憋得笑臉通紅。雷廷之更尷尬了,苦笑連連。他這個老師哪裡都好,就是飛揚佻達慣了,幾杯酒下肚便把往日為官持重聰敏的勁兒盡拋腦後,放浪形骸,出言無忌。
溫惜花哈哈大笑,甩韁下馬,三步走進落鳳亭,一屁股坐下去,道:“只要探花爺不嫌棄,我且來做一回陪客。”
沈白聿朝紀小棠使個顏色,示意她跟雷廷之幾人回去,在亭邊石樁上栓好兩人的馬,坐到了溫惜花身邊。
馮於甫正在愁獨酌無趣,當即兩眼放光,笑道:“如此才俊作陪,哪裡有不肯之理,我才怕你們嫌我老朽無趣呢!”溫惜花笑吟吟地斟酒給他,馮於甫接過酒,吟道:“行行即長道。道長息班草。邂逅賞心人。與我傾懷抱。”
溫惜花趕緊笑道:“探花爺還請打住,前面都正應景,再吟下去可就不好了。”
馮於甫拍額道:“說的是,今日如此高興,不該煞風景,是我忘形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