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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裡一位畫師正在為他畫像。
朱翊鈞當然不怎麼喜歡畫像,在矮榻上一坐就要一個時辰,其間不能吃點心不能喝水,不能動不能眨眼,必須像個木頭人一般。
他更喜歡打獵,鬥蛐蛐鬥雞,便是和宮女太監嬉鬧也比坐在這裡有意思啊。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裡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不是皇帝嗎?皇帝不是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情嗎?
他剛剛大婚不久,本該是享受男女之歡的時候。可他對皇后提不起興趣來。
皇后王氏出身平微,這是遵照了大明祖訓。為了防止外戚干政的情況發生,太祖皇帝曾下令不許冊立出身顯貴的人做皇后。
事實上這件婚事是母后為他一手操辦的,朱翊鈞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
這倒也罷了,偏偏王皇后相貌平平且沉默寡言,這更讓朱翊鈞對她心生厭惡。
大婚之夜,朱翊鈞竟然沒有與皇后行周公之禮。這是極不尋常的。朱翊鈞今年已經十四,在皇家這個年齡都應該有孩子了。可是朱翊鈞一再拖著,慈聖太后也不好強迫他就範。
太后只能安慰自己,皇帝是對皇后不滿意。反正現在皇后已經冊立,皇帝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冊立其他妃嬪了。
皇帝總不可能對女人都不感興趣吧!對慈聖太后來說,皇后懷有龍種自然是最好的,那是嫡子名正言順,將來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
即便皇后不被皇帝寵幸未能誕下龍嗣,也有別的妃嬪被寵幸,也是會有皇嗣的。
只要皇家多多開枝散葉慈聖太后就是高興的。
但萬曆皇帝朱翊鈞不這麼想。在他看來女人除了撒嬌耍賴什麼都不會,他渴望獲得征服感,但他身邊的女人都因為他的身份表現的太過馴順。皇后如此,其他宮人亦如此。
故而他並不怎麼親近女色,更願意把事情花在嬉樂上面。
“陛下,微臣已經將御相畫好了。”
朱翊鈞正自出神,便聽到畫師恭敬的聲音。
“嗯,退下吧。”
朱翊鈞擺了擺手,滿是疲憊的說道。
師傅們常常告誡他要有人君的氣度,所謂人君氣度指的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是君王應有的威嚴。
就這點來說,朱翊鈞覺得自己做的還是很不錯的。
但更多時候他只是一個象徵,像一尊塑像一樣立在那裡。政務自有馮大伴和張元輔去處理。他只需要將金印扣在奏疏、詔令上即可。
“臣告退!”
畫師捧著剛剛畫好的畫像恭敬的退了出去。其實他也是一刻不想在暖閣之中多待的。
皇帝陛下正襟端坐很累,他更累啊。
畢竟皇帝陛下還能坐著,他卻要跪著。
給天子作畫像容不得出一絲一毫的差錯,若是畫像有損天子威嚴,那可是犯了欺君大罪,要掉腦袋的。
故而畫師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副畫像畫下來後背都已經溼透了。
畫師剛退出去,朱翊鈞的貼身內侍小安子便湊了過來恭敬道:“陛下,該去文華殿聽講了。”
朱翊鈞好不容易能起身活動活動筋骨,聽到“文華殿”三個字身子直是僵住了。
大明朝有一個傳統,那就是皇帝要在文華殿聽儒士講經,這一活動稱之為經筵。
這些儒士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對於儒家經典的理解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他們也有缺點,那就是非常的酸腐,且冥頑不靈不知變通。
朱翊鈞最討厭這些酸腐文人,可張先生要求他必須每隔三日去文華殿聽講,朱翊鈞也是無可奈何。
他是不敢公然拒絕張先生的。因為一旦他拒絕了,不僅群臣會發出抗議,母后也會嚴厲責斥他。
有時朱翊鈞甚至會想這大明朝的皇帝究竟是誰?為什麼群臣只是對他表面恭敬,而卻對張先生馬首是瞻?
朱翊鈞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抬肩輿來吧。”
乾清宮距離文華殿頗有一段距離,需要乘坐肩輿前往。小安子恭敬領命而去,卻在乾清宮外碰到了首輔張居正。
“啊,張閣老!奴婢參見張閣老。”
小安子差點撞到張居正身上,連忙躬身行禮。
張居正有要事在身也無意和他計較,點了點頭邁開四方步便往乾清宮走去。
照理說外臣覲見皇帝是需要太監通報的。但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