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6 頁)
他認為家庭是他的天地,他想放鬆,想無所顧忌,不受羈絆,自由自在地輕鬆地活一會兒,但是他的親人們卻不能夠理解這一點,依然按照常規,按自己的意志約束他,羈絆他,要求他,什麼襪子臭了,沒洗腳了,飯悶糊了,獎金拿回家少了,衣服沒洗乾淨了,等等,你說他能不逆反嗎?”周敏一邊洗著衣服一邊說,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噗哧一笑,又道“而我倆從來不這樣,從來不在小事小非問題上挑剔、強求對方,對嗎,再說,我是把你當作自己的寶貝兒子來對待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而你又是個很懂事,很識嬌慣的乖孩子,我們能吵起來嗎?”
杜陵覺得周敏的話極有道理,他覺得自己這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選擇了周敏作妻子,或許這也是命運對他的特殊惠顧吧!
然而,命運既惠顧了他,卻又早早收回了這一恩賜。杜陵四十六歲那年,周敏得了肝癌,在發現後,已經進入晚期。得到這個訊息之後,杜陵有了一種雷霆擊頂,天旋地轉,地陷天塌的感覺,那些日子他食不甘味,睡不能寢,淚水洗面,整日守護在周敏身旁。而面對死亡,周敏卻表現得異常堅強和通脫,看著日漸形容憔悴的丈夫,她心裡極是不安,拉住杜陵的手,反過來安慰杜陵道:“傻孩子,堅強些,死有什麼可怕的,人人都要過這一關,從哲學的觀點說,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生和死是個否定,肯定,再否定的過程。道家把這稱為天刑,莊子說,生是出門,死是回家,怕死則如迷途不知回家的孩子。傻孩子,你不要做那種不願回家的孩子,好不好?”
“小媽媽,你是知道的,我非常不喜歡莊子這個人的,包括他的理論。”
“哦,我倒忘了你討厭這個傢伙,我也只是從哲學的某個角度肯定他的。比如他對事物相對性的認識,還有他的生死觀。”周敏笑著說。
在先秦的思想家們裡,杜陵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莊子,他認為莊子是個非常淺薄的思想者,尤其是他的文章,無論從文學的角度,還是從論說的角度,簡直是不能卒讀,說一些大而無當,懸而又玄,空而又空,虛無縹緲,自以為是,自我標榜的假話,囉裡囉唆的廢話,毫無依據憑空捏造的玄話,不僅如此,這個人假作清高,任意謗毀他人,有個現代相聲諷刺某個人臉皮厚,誇海口,說他的嘴大到上嘴唇接天,下嘴唇著地,這個人非莊子莫屬。對莊子的看法,周敏有不同意見,為此兩人在家裡常常有學術之爭。但此刻,是生死離別的關頭,杜陵和周敏都不願為兩千年前的這位古人再浪費他們的寶貴時光,周敏繼續說 :“傻孩子,再說,有你陪伴我這二十一年的幸福,就是讓我再死十回,我都覺得值,沒白來這個世界上一趟。你的那本心理學著作既然寫開了就堅持把它完成吧,我知道你對性心理分析那個章節的有些觀點吃不準,只有特殊例證,無法考究一般,怕引起非議和爭論,但從哲學的角度說,有個別,就有一般,有特殊,就有普遍,只是群體多寡,範圍大小的區別。既然是學術著作,就帶有探討性質,不可能句句是真理,引起爭論也很自然,不要有什麼擔憂,還是把它寫完吧,過去我對你的有些觀點也不大讚成,但我之所以沒反對,一來怕挫傷了你的寫作的熱情,二是覺得每個人的生活經歷、閱歷、實踐、知識廣博程度不同,因而看問題的角度,理解能力也有偏差,我的看法不能代表你的看法,我的認識不見得就正確,你的認識未必就是錯誤,所以對你的觀點未置可否,現在我要死了,再不支援你就沒了機會,我贊成你,投你一票。”
杜陵眼淚滿眶,周敏繼續說:“傻孩子,我還有一個心事想囑託你,但又怕惹你生氣,我知道你屬於那種一根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但我要死了,不說就等於生前向你隱瞞了什麼,而且我也希望你幸福,我說出來供你參考——”
“你說吧,我照你說的做就是了—”杜陵眼淚婆娑地道。
“傻孩子,你知道嗎?顰兒很愛你——”周敏緊緊攥住杜陵的手道。
“這個我知道,我也很愛她,這個請你一定放心,等你去了之後,我會加倍的照顧她,愛她的,把在你身上再也得不到的愛和關懷,加倍地在我這裡得到。”杜陵說。
“傻孩子,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再說顰兒也大了,能夠獨立生活,自己照顧自己的。我說顰兒對你的愛,不僅是父愛,還有男女之間的性愛,這點我早看了出來,再某些方面,她對你,比對我這親媽都上心,有時我都嫉妒死了,我死了之後,要不你娶了她吧!你還年青,再說把她交給你,我也放心,不——你聽我說完——你不要在乎那些世俗的人們說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