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3/4 頁)
和他解釋。我躺在床上,想著一路分別,還是有點想念,儘管這個人有時候神經會搭錯線,但是不搭錯線的時候,也是個不錯的有前途的青年,儘管這樣,不想被他念叨就只有隔個幾天再讓這次會面發生。想著想著就有點迷糊,是快要入睡的徵兆。所謂死亡,只是黑暗罷了,天地萬物歸於黑暗,而你在黑暗之中寸步難移,這也是死者的睡眠。可當身體似躺進棺材沉入地底,熟悉的黑暗沿著腳背攀爬而來時,眼前卻陡然撕開一片亮光。我很確信,此時並沒有睜開眼睛,也睜不開眼睛。卻清晰地看到亮光驀地爆開,將天地都鋪滿,爾後似一場濃霧漸漸消散,百步高的青石臺階,臺階之上,一座輝煌山門。
煙雨霏霏,半山紫紅色的重瓣佛桑花隱在霏霏煙雨後。巍峨山門綺柱重樓,樓門上懸了副巨大的五色珠簾,風拂過,吹得五色簾微微掀起來,叮噹,叮噹,伶仃作響。珠簾旁靜靜立著的女子撐了把孟宗竹的油紙傘,手柄處竹色一看便知,傘面未有任何點綴,像是送葬用的,純白的傘,傘柄微微抬起來,露出女子佩了黑玉額環的白皙額頭,細長的眉,清冷的眼,高挺的鼻樑,微抿的淡色的唇。白衣白裙上唯一的別樣色彩是未挽的發,似籠在煙雨裡潑墨寫意的一方瀑布,齊齊垂在身後,直至腳踝。冰雕似的一個美人。不過三步臺階,微有裂痕的青石板上,白衣男子彎腰拾起地上一隻打磨光滑的黑玉手鐲,抬頭時,竟與女子有著五分相似的眉眼,只是眉不似那般細長如新月,眼不似那般清冷如寒泉。雖同女子一樣白衣白服,袖口處卻以紫線繡出重瓣的佛桑花,修長手指從袖子裡伸出來,握著那隻黑玉鐲:“這鐲子,可是姑娘的?”眼裡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在下與姑娘,似乎在哪裡見過。”紛紛雨下,青石板上的石苔被雨水淋溼,草色漸深,重樓上白玉鉤帶,懸空的巨大銅鏡裡映出漫山紅花。風流蘊藉的翩翩少年微仰頭看著臺階之上倚著五色簾的女子,霧雨嵐嵐,她撐著孟宗竹的油紙傘一步一步走近,軟絲的白繡鞋被雨水打溼,露出鵝黃色的鞋邊。隔著一層臺階,她自他手中接過被雨水洗得瑩潤的黑玉鐲,泛著冷光的白皙手指擦過他指尖,他握住她手指,她垂眼看他微怔神情,半晌,淡淡道:“多謝。”她等著他放開她,不遠處有孤笛漸響,他卻沒有放開:“在下,柸中公儀斐,敢問姑娘芳名?”她微微抬高油紙傘,垂眼定定看著他,良久,聲音似泠泠珠玉,似乍然盛開的一朵冰冷佛桑花:“永安,卿酒酒。”
驀地睜開眼睛,假如我能呼吸,一定要大大喘一口氣,窗外圓月高懸,月色悄然穿過窗欞,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幾道影子。那不是夢,是封印在鮫珠中的華胥引捕捉到的意識,這意識孤零零盤旋在孤竹山中,裹著嵐嵐霧雨,冰冷卻又備受珍重的樣子,像空自繁華的一場鏡花水月,又像寂寞著等待誰來添寫最後一筆的水墨丹青。天地間遊蕩的能被華胥引所感知到的意識,只能是死者遺留在世間的執念,還得是特別執的執念。一座山門,一幅五色簾,一方落雨,一柄油紙傘,佛桑花的花季裡,一對少年男女如此相識,這件事一定對死去的那個人意義重大。回憶方才山門前所見情形,想死掉的可能是那個握著別人手不肯放開的白衣少年,不禁有點可惜。直到想起他們的名字,才覺得有點不對,杯中公儀斐,若非重名,明天一大早從山上下來接我們的公儀家第二十五代家主也是叫這個名字。這麼說來……我所看到的,是那位白衣女子的意識?原來她才是死去的那個人,永安,卿酒酒。
柸中雪之第二章(2)
一夜不能安睡,總覺得眼前有些嫋嫋的影子,卻看不真切。
第二日在淙淙琴音中醒來,天光大開,幾隻不知名小鳥立在窗格子上歡快啾鳴,正是夏日晨景。
爬下床邊揉眼睛邊推開窗戶,翅膀撲騰聲響在耳側,抬頭望向院子深處,正看到合歡樹下慕言盤膝而坐的身影。似乎每次離別都是他在撫琴。執夙立在一旁,不遠處站了個白衣青年,逆光而立,看不清臉,估摸就是來接我的人,多半是公儀斐的隨從之類,想到此處,隱有抗拒。
巨大的合歡樹開出絨球似的花,金色晨光自葉間滑落,洋洋灑灑落在蠶絲擰成的七根弦上,隨著慕言手指撥弄,隱隱綻出光點來。琴端流淌出柔軟悠長的調子,似颶風一夕之間吹綠大漠戈壁。只有他才能彈出這樣的琴音。溫暖細流緩緩淌過心底,我開啟門蹭蹭跑出去。琴音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感到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正要控制不住一頭栽下去,被疾步而來的慕言一把摟住:“一大早就投懷送抱的,真叫我受寵若驚。”我想,明明是我比較受驚,本著少抱一次是一次的想法,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