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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興許找死還能找出一線生機。她沒有想過丟下沈岸一個人回營地。
三日裡不眠不休,她揹著沈岸奇蹟般穿過雪山,來到雪山背後鎮上的醫館時,已是滿手滿腳的血泡,放下他許久,也不能將腰直起來。
沈岸仍在昏睡。
宋凝近十日未回營地,宋衍早已急得跳腳,派了手下將領四處尋她。她剛到這小鎮就看見兄長的下屬,自知不能待得長久,將隨身一枚玉佩摔做兩半,用紅絲線穿了其中一半掛在沈岸脖子上,自己留下另一半,以此作為信物。她將沈岸託付給醫館裡一對爺孫,留下五個金珠,緩緩道:“這是你們姜國的將軍,治好他,你們的王定有賞賜。”上了年紀的老大夫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旁的啞巴孫女扶住他,一隻手打著宋凝看不懂的手勢。
她的手滑過沈岸的睫毛,他臉色蒼白,睡得很沉,並不知道她要離開。
她說給我聽這段故事,她記憶中沒有的那些,我卻看到。
就在宋凝離開後的第三日,沈岸在雨夜中醒來,他的眼睛經藥水洗滌,已然清明。老大夫的啞巴孫女坐在他床邊,他仔細端詳她,輕笑:“原來你是長得這樣,這麼些天,擔心我了?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啞女一張清秀的臉霎時通紅,咬著唇不好意思看他。
他看了看四周:“是在醫館麼?你坐過來些。”
啞女緋紅著臉坐得過去些。
他微微皺眉:“你不會說話麼?”
她遲疑點頭。
他握住她的手:“怪不得一直以來都不曾聽過你說話,原是不會說。”
她微微抬眼看他,又不好意思低下頭,卻沒有將手抽開。
黎莊公十八年春,姜國戰敗,以邊境兩座城邑請和,黎姜兩國立下城下之盟。盟約訂立不久,黎莊公將大將軍之妹宋凝收為義女,封敬武公主,譴使前往姜國向姜穆公提親,意欲促成宋凝和沈岸的婚事,結兩國之秦晉。宋凝從前不能讓沈岸知道她是誰,因隔著國仇,怕沈岸寧死不受黎國人的恩,不讓她相救。其實完全是她想太多,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就是說英雄受人恩惠時一般不問恩惠來處。但如今她是要嫁去姜國,嫁給心目中的英雄,她記得沈岸說要娶她,不管他愛不愛她,她要讓他兌現諾言。這就是男人們普遍討厭對女人允諾的原因,因為她們的記性實在太好,並且總有辦法將這諾言強制執行。宋凝寫成一封長信,信中附了當初摔碎的半塊玉佩,請提親的使者私下送給沈岸。
直到送親的隊伍啟程,宋凝也沒收到沈岸的回信。但這件事無傷大雅,頂多是一個不和諧的小插曲,因主流畢竟是很和諧的,主流就是沈岸答應了黎莊公提出的這樁婚事。宋凝在心中反覆推論,覺得第一,沈岸親口提出的要娶自己;第二,沈岸親口答應的姜穆公會娶自己,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他都十分配合,此事已然萬無一失。
沒想到終有一失,卻是天意。這是個很玄的說法,但不玄似乎不足以說明命運的陰差陽錯,就如宋凝,就如我。
洞房夜裡,圓月掛於枝頭,浮雲鋪在天際,喜燭映照出重重花影。宋凝醞釀半天感情,要在沈岸揭開蓋頭時給他最明豔的笑。她長得本就絕色,黎國王都的紈絝子弟雖然集體不願討宋凝做老婆,但對她的美貌基本上眾口一詞的肯定,這一點其實很不容易,也可側面反映黎國的紈絝們審美水平普遍很高,並且趨於一致。因是絕色,絕色裡漾出的一個笑,就自然傾城。沈岸挑開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看見這樣傾城的一個笑,愣了愣。
宋凝微微偏頭看著他,笑中溢位流彩的光。他面上沒什麼表情,是她熟悉的模樣。她想,她這一生的幸福都在這裡了。家中的老嬤嬤教她在新婚當夜說令人憐愛的話語,比如“夫君,我把阿凝交給你,好好地交給你,請一定要珍重啊”什麼的。她想著要將這句話說出口,還在醞釀,卻聽他冷冷道:“你可知今夜坐在這喜床邊的人,原本該是誰?”
她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抬頭道:“嗯?”
他眼中寒意凌然:“我聽說,是你哥哥向黎公提的議,讓你我結親。為什麼是我?就因我曾在戰場上勝過你一次?宋凝,難道此前你們沒有打聽過,我已有未婚妻?”
她喃喃:“可你說你要娶我。”
他冷笑一聲:“終究我也是為人臣子,主上拿萋萋的性命逼我,我焉有不從之理?只是,我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什麼,也煩請你不要從我這裡要求什麼。”
她望著他:“我沒有想從你那裡要求什麼,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