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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玩樂正是塵世的歡欣啊,我們當然也可以和他們一樣揮霍時間和財富,只要你高興。”
當然塔文森也知道,黛絲特不見得會有多快樂。吸血鬼什麼都已見識過,早就喪失了享樂的神經。他們唇邊都掛著優雅的微笑,誰也看不出來,那是對周圍人群的敷衍和對自己的嘲弄。
他便又陪她去花園散了散步。連走路都沒氣力,她又騎上了雷茲,這頭小象當然並不是當初的那一頭了,這是塔文森為她重新馴養的。她一路沉默,甚至都沒有察覺坐騎已經換過。塔文森想到她初來西司廷之時他們也曾來此散步,那個時候她多麼活潑啊,在花園到處蹦跳猶如一個孩子,不由也傷感起來。
黛絲特陷身在一片玫瑰花浴中啜泣。目前的處境,是應該感謝還是詛咒,她並不知道,只感到了某種無法選擇又無法掙脫的枷鎖。細想之下,沒有一個吸血鬼是自主的,就算他被給予選擇,可他對自己即將變成的那個物種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將會面對什麼變化,身處怎樣的處境……無論他要或是不要,這又怎能稱得上自主選擇呢?諷刺的是,即使是一個垂死的人,當你在耳邊告訴他,你願意這樣死去,還是變成一個別的什麼,即使是出於某種愚蠢的本能,他還是會在自己真正明白之前已經接受一切的。然而這真的是一次心甘情願的選擇嗎?也許都出自命運的安排而並非自我的意志。
一首一直彈下去的永不停歇的曲子,一支永遠跳下去沒有止境的舞步,最後都會到讓人無法忍受的程度,無論開始時那是多麼有趣、令人振奮、充滿激情的東西。生物都有安息的一日,花草樹木,鳥獸魚蟲,莫不如此。凡俗之人從嬰兒落地,到青壯成年,到晚年衰朽,一切都符合自然的韻律。小時候讀書,長大了立業,然後戀愛、成家、生子,他們吃喝玩樂,享受著塵世的歡欣,一生也就走到了頭。唯有他們不在其列。一群時間的竊賊,偷偷摸摸地在角落裡殘喘著,給人間帶來的只有苦難。她自語道:“我懂得年長吸血鬼們的突然離世了。一切永遠不變,雖生猶死,讓人膩味透頂,我簡直隨時都要尖叫起來了……”
黛絲特知道吸血鬼都會帶著同情的目光看她,“這個念頭真不成熟啊,你要知道,凡事總有利弊。你怎能期望佔盡天下所有的好處呢?此刻你告訴街上任何一個人你可以讓他們青春永駐,我打賭他們會開心得暈過去。若非你這麼幸運來到西司廷,你墳上的蘋果樹早就結了垂垂的果子了,白楊樹早就滿滿合抱了……知足吧!不要像一個成了年的人,看見孩子的玩具比自己小時候的好玩,就渴望著重溫童年。我們都是從人變來的,為什麼不用一種悠然的心情好好回憶呢?
“如果明日就是你的末日,今天你還笑得出來嗎?還能夠靜下心來唱你的歌,畫你的畫嗎?人類短暫的生命說穿了就是如此,降生就是候死的開始,只是上帝在搖搖欲墜的懸崖上稍微安置了一些障礙物,他們一葉障目,一時看不見就歡天喜地了。而我們呢?我們至少有時間搞明白這一切啊——存在的意義,追求的目標……今天不明白還有明天,日日都可能頓悟的嘛。”
此刻黛絲特卻聯想起一種蛇,吞嚥了雞蛋之後,要經歷好幾個小時的痛苦,皮肉就快要漲破,渾身動彈不得。然而它一再選擇痛苦的鼓脹,似乎總好過一個垂涎之苦。永生,很可能也就是這樣一個難以消化的蛋,只是一種可怕而苦惱的懲罰。那些吸血鬼同伴們真的開心嗎?她不知道,也許他們足夠冷靜,足夠堅強,能夠調和這一切吧。而她卻累了,簡直身心俱疲。
“庫伊,你在哪裡?我好冷……”她躲在溫熱的泡沫裡顫抖。容她承認吧,她愛過,甜蜜過,痛苦過,可如今都不再存在。只一次,已經筋疲力盡。他是一顆火星,烙在了她的靈魂;他是一滴眼淚,留在了她的心臟……
黛絲特曾在法老的書房裡看過一本古老的書,是年代久遠的吸血鬼長老寫的,裡面記載著他們王國的許多秘密。
“吸血鬼,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不知來歷,也無從稽考。我們無需為自己的存在感到自責,世上一切都是上蒼的子民,我們無疑也是,從沒有什麼魔鬼的契約。
“如果有一天,人類浩劫,吸血鬼就會缺乏食物;同時,吸血鬼都在分裂、癲瘋的邊緣遊走著,也許有一天會懷疑一切都是荒謬的假象,只是還沒有下定決心消滅自己。這兩種情況下,都可以首先嚐試一下沉睡。方法是集中意志,飲下自己的幾滴血,許好醒來的條件,念動這個渴睡咒……”
那麼這是種古老的沉睡方法了?黛絲特想起了她化身血族後曾做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