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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忽然凝在皇后的衣衫上,那樣沉穩而不失豔麗的紫棠色,熱鬧簇繡的芍藥蜂蝶圖案,繡著萬年青的壽字滾邊,映得自己身上一襲梅子青繡乳白色凌霄花的錦衣,是那樣暗淡而不合時宜。而凌霄,本就是那樣孤清的花朵。
如懿的喉嚨裡像含著一顆酸透了的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她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忍不住問道:“玫答應伺候皇上的日子也不久,怎麼皇上這樣喜歡她?”
皇帝原本稀微的笑容漸漸多了幾分暖色:“正是因為她跟在朕身邊的日子不久,卻事事遂心,像一個跟朕久了的人似的,什麼事兒都想到了,朕才覺得她貼心投意。”
如懿聽了這一句,哪怕心底裡再酸得如汪著一顆極青極青的梅子,也只能垂下了眼睛。
皇后的笑意凝在唇角,似一朵將謝未謝的花朵,凝了片刻,還是讓它張開了花骨朵:“說起這個事兒來,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皇帝微笑道:“皇后跟朕,有什麼不當說的?”
皇后笑容微微一滯:“午膳過後,玫答應來找臣妾,給臣妾看了看她的臉,臣妾一時間不敢定奪,只好帶了她過來見皇上。玫答應哭哭啼啼的,現在也不敢進殿來,臣妾想那日玫答應被掌摑的事嫻妃是親眼看著的,又送她回了永和宮,所以急召嫻妃過來。也請皇上看一看玫答應的臉吧。”
皇帝頗為意外:“蕊姬來了?人在哪裡?”
皇后鬱然道:“人在偏殿等著,就是不敢來見皇上。”皇后見皇帝眉心漸漸起了曲折,便道,“素心,你去請玫答應進來,有什麼委屈自己來說吧。”
素心出去了片刻,便領了玫答應進來。玫答應如常穿著嬌豔的衣裳,只是臉上多了一塊素白的紗巾,用兩邊的鬢花挽住了,將一張清水芙蓉般的秀淨面龐遮去了大半。
她眼裡含著淚花,依足了規矩行了禮,皇帝未等她行完禮便拉住了道:“這是怎麼了?即便是受了兩掌,這些日子也該好了啊。”
玫答應撐不住哭起來,嬌聲嬌氣道:“橫豎是傷在臣妾臉上的,皇上看個樂子,還覺得紅腫著挺喜興的呢。”
如懿聽著她與皇帝這樣說話,驀然想起自己初嫁的時候,晨起時對著菱花鏡梳妝,也和皇帝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笑著,撒著嬌說著貼心話兒,並無尊卑之分。那年歲,真當是一生中最天真無憂的好時候。只是就這麼著彈指過去了,到了眼下,見皇帝一面不易,卻眼睜睜看著他與新人親近歡好,一如對著當日的自己。
她想著,便抬眼看了看皇后,皇后只是垂著臉,像廟宇裡供奉著的妙嚴佛像,無喜無悲,寶相莊嚴。如懿把玩著衣襟上垂下的金絲串雪珠墜子,那珠子質地圓潤而堅硬,硌得她手心一陣生疼。她越發覺得風寒沒有散盡的暈眩逼上臉來,少不得按了按太陽穴,替自己醒醒神。
玫答應哭著,便將臉上的紗巾霍地扯下,如懿瞥了一眼,差點沒嚇了一跳。玫答應的臉原本只是捱了掌摑紅腫,嘴角見了血,此刻不僅腫成青紫斑駁的一塊一塊,嘴角的破損也潰爛開來,蔓延到酒窩處,起了一層層雪白的皮屑,像落著一層霜花似的,底下露出鮮紅的嫩肉來。
皇帝驚得臉色一變:“你的臉……”他未說下去,與皇后對視一眼,皇后即刻道:“這個樣子,斷不是掌摑造成的,必是用錯了什麼東西,或是沒有忌口。”
047 白花丹
玫答應立刻跪倒在地上,眼波哀哀如夜色中滴落的冷露,哭訴道:“臣妾愛惜容貌,不敢破了面相惹皇上不高興。得罪了貴妃是臣妾的不是,捱了打臣妾也該受著,但臣妾已經飲食清淡,按時用藥了。可是臉卻壞得越來越厲害,臣妾心裡又慌又怕,不敢面見皇上,只得告訴了皇后娘娘。”
皇后擔心道:“臣妾問過伺候玫答應的人,都說她這幾日飲食十分注意,連喝水都特意用了能消腫化淤的薏仁水,也不忘拿煮熟的雞蛋揉著,是夠當心了。”
皇帝微一沉吟:“你說你用藥了?是哪兒來的藥?”
玫答應停了哭泣:“是太醫院拿來的,說是貴妃打了臣妾,也願意息事寧人,所以特意送了藥來,略表歉意。”
皇帝目光微冷:“那藥你帶來了麼?”
玫答應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圓缽,素心忙接了過去,開啟一聞,道:“當日是奴婢去太醫院領的藥,是這個沒錯。”
皇帝的眼神微有疑惑,皇后便道:“那日臣妾也在,為了後宮和睦,是臣妾勸貴妃送藥給玫答應,也是臣妾讓素心以貴妃的名義去取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