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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肉。
我走過去握了握老戈爾德曼的手,我想幫嵐新解釋一下她缺席的原因,她馬上要舉行婚禮確實不宜出席這種場合,但老戈爾德曼一揮手,他根本不想聽我的解釋。
“他們本來就不熟悉,不來就不來吧!”老戈爾德曼憤然說。
我頗為尷尬,下不了臺,但瞧見老戈爾德曼那副憔悴萎頓的樣子,似乎他也跟著心愛的孫兒的逝去死了一大半,我心裡一痛,轉身離開。
老戈爾德曼曾經對我說,該睿的出生是上帝賜福他們戈爾德曼家族。
該睿聰明絕頂,出生不久就露端倪,但個性陰鬱,不討人喜。
第12節:第一部 緣來(12)
老戈爾德曼說,該睿身上有一種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的超凡脫俗的特質,他們不是不喜歡他,他們是怕他。
我認同戈爾德曼的說法。該睿的相貌傳承父系,極具男子氣概,但不算漂亮,不像他哥哥,該睿只有一雙眼睛像足母親,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呀,純然的綠色,像被微雨打溼的嫩芽,每當他抬起眼簾飛快掃視我一眼,我這個見多識廣的老太婆心裡不由也為之一緊,像被利刃的鋒面貼著面板劃了一下,先是大驚,急忙察看,確定並無受傷流血,這才釋然,名副其實的虛驚一場。
該睿幼年隨我學習中文,我從三字經千字文幼學瓊林教起,該睿極端聰明,一日千里,進步神速,我不禁對他讚不絕口,嵐新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討厭該睿的,該睿三個月已經學會做詩,嵐新呢,三個月之後她連三字經也背不周全,我還記得那天在書房該睿捱到嵐新跟前主動表示要幫她背書,結果脾氣暴躁的嵐新操起課本就抽了該睿一個嘴巴,我氣急,責罰嵐新,嵐新對該睿更加懷恨在心,也是因為該睿被打,老戈爾德曼心疼不已,再不許該睿來我家隨我學中文,我一直引以為憾,那樣聰明的孩子,實在誘惑著人要把滿身的本領都教給他才能甘休呀。
老戈爾德曼曾上門與我詳談過該睿的情況,那時他的處境真是艱難,該睿不知何故打傷哥哥,家裡人都表示要追究,要該睿去坐牢,老戈爾德曼心疼麼孫,死活不給,甚至威脅取消所有人的財產繼承權才把這件事壓下去,但該睿在家中更加不得人心,於是他外出流浪。
老戈爾德曼哀傷地對我說,該睿是有來歷的孩子,他是註定要成就什麼的,所以他生下來就這麼聰明,但就因為太聰明,什麼都看得透,所以他不快樂,一直一直不快樂,就像那句名言說的:“冷眼看人的人必然透徹,但也必然不快樂,快樂是特意留下來補償給傻瓜的,公平起見。”
我贊同。童年時代的該睿已經十分陰鬱,因為他找不到可以依賴的權威,我們這些長輩在他那雙慧眼看來不過都是充滿缺點的愚人。該睿不知道應該順從什麼,相信什麼,所以他去流浪,希望找到生命的意義。
用老戈爾德曼的話說,該睿是個小可憐,他似乎活在別的地方,他和周圍的人周圍的環境總是格格不入,他似乎從出生起就註定是個錯誤、是場悲劇,因為他找不到同伴。
他本不屬於這裡,他是老天賜給人間的,為了讓他成就什麼事情,造福整個人類。
我記得我去西班牙旅行的時候,我去參觀聖教堂,我被那座古怪又華美的建築震撼,我突然想到該睿,該睿就是高帝那樣的人,心不在焉地活在人間,只是為了成就某一種偉大。
該睿身上就潛伏著那種巨大的能量,所謂的不是池中之物,他命定會成就一種偉業,但前提是他能活得比較久。
誰能料到該睿竟然死於火災呢?他和嵐新同年,同樣二十五歲。
誰又能料到該睿這樣冷漠寡恩的人竟然會英勇地衝進火海幫忙救人呢?
該睿對他的親哥哥都是那麼殘忍,他打斷他的四根肋骨,刺穿他的肺葉,他差一點點就殺了他哥哥。
我看著該睿長大,在我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個陰沉著臉不愛說話不愛笑的小孩,很聰明也很不快樂。
我認真數了數,我只見過他笑了三次。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個數目實在太稀少了。
第一次是他來和我告別,他不想違背爺爺的意思,所以他不能繼續和我學中文,他有點戀戀不捨,他寫了一首小詩,折成太陽的形狀交給我,我拆了好一會兒才拆開,那是一首五言絕句——
紅桃倚扉門,綠柳挽車轅。
誑語絕卿念,汝非意中人。
名為《話別》。
那首詩當時挺讓我費解,對於一個只學過三個月中文的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