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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迴盪。從鋼琴上蹦跳出的音符,輕盈而圓潤,猶如一滴滴清澈透明的雨珠,從冥冥的天空中落下來,在寧靜的空氣中閃爍飄蕩。你看不見它們,接不住它們,卻真切而優美地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感覺到它們在輕輕地撥動你的心絃。它們滴落在任何地方,都會反彈出清幽脆亮的回聲。美妙的旋律無所不至,彷彿是春天的微風從草地上拂過,沒有什麼能躲過那柔情的手指的撫弄。閉上眼睛,你就可以看見那些在微風中顫動的野花,還有在花瓣上滾動的露珠;小小的蝴蝶扇動著它們的彩色翅膀,從這片草葉上,飛到那片草葉上,終於在一朵金黃|色的小花上停下來,微微喘息著,讓溼潤的風吹拂那對美麗的翅膀……我問兒子,在莫扎特第一鋼琴協奏曲的旋律中看到了什麼。兒子說:“我看見一個金頭髮的孩子在彈琴,他坐在花園裡,身邊有很大的噴泉,噴出銀色的水花,漫天飛舞。”妻子說:“我看見一條小溪在綠色的山坡上流淌,小溪裡都是五彩的石頭。”兒子笑著總結:“有噴泉,也有小溪,還有春天下雨時在樹林裡聽到的聲音。”
說完話,我們仍然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除了音樂,家裡沒有其他聲音,然而世界上一切美麗的音響都在我們小小的家中迴盪……有莫扎特的音樂陪伴著,家裡是多麼安靜多麼好,連陰鬱的天氣我們也能感受到陽光燦爛的情調。莫扎特,謝謝你的造訪。
當然,莫扎特決不像有的人說的那樣,他的旋律中永遠是歡樂和愉悅,彷彿除了歡樂,他沒有其他情緒。這怎麼可能,莫扎特畢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生活的艱辛和人生的磨難不可避免地也會出現在他的音樂中,只是他從不嚎啕悲嘆,他永遠用優美的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即便這感情充滿了憂鬱和哀傷。有一次,聽莫扎特的《施塔德勒五重奏》,一支安閒而出神入化的單簧管,在幾把提琴的簇擁下,如泣如訴地吹出委婉迷人的旋律。這是莫扎特晚年的作品。兒子評論說:“這段音樂,好像有點傷心。”是的,孩子,你聽出來了,是有些傷感。雖然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樣優美,但那種無可奈何的傷感情不自禁地從優美的旋律中流露出來。
和他的第一鋼琴協奏曲相比,這是完全不同的情緒,前者是孩童對世界美妙的期待,後者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藝術家發自心靈的嘆息。都是莫扎特,都是那清澈純淨,但反差是如此之大。這就是人生的印記,誰也無法超越它們。
“他為什麼要寫這首曲子?”兒子問我。我告訴他,有一個吹單簧管的音樂家,名字叫施塔德勒,是莫扎特的好朋友,莫扎特寫這部作品,就是送給施塔德勒的”“。這是對友情的懷念和歌頌。“哦,莫扎特在想念他的朋友。”兒子自言自語。
人間的友情,難道就是這樣蘊涵著深深的憂傷?單簧管如同一個步履蹣跚的旅人,儘管疲倦勞頓,卻依然保持著優雅的姿態。
提琴們猶如一群白衣少女,在他身後翩翩起舞。少女們追隨著旅人,他卻只顧往前走,不緊不慢,和少女們保持著小小的距離,他們的腳步聲匯合成和諧沉穩的節奏……在寒冷、飢餓的窘迫中,真摯高貴的友情是怎樣一種色彩呢?我在單簧管優雅而踉蹌的步履中閉上眼睛,我看見了那個吹單簧管的音樂家,他忘情地吹著,陶醉在一顆高貴的心贈予他的友情的歌聲裡。溫暖的燭光隨著音樂的旋律在他的臉上晃動。燭光照射的範圍是那麼狹窄,聽眾們都在不遠的黑暗之中。黑暗中,莫扎特站在人群的後面,正像我想象的那樣,他斜倚在牆上,默默地聽他的朋友把湧動在他心中的音符一節又一節地表達出來。在音樂的光芒中,他蒼白的臉色顯得那麼煥然,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珠……美好的音樂並不能改變慘淡的人生,然而它們把無數奇妙的瞬間留在了能聽懂這些音樂的靈魂中。
兒子剛生下來時,我就讓他聽音樂,我從我的並不豐富的音樂錄音帶中挑選了半天,選出的是莫扎特的一組鋼琴曲,妻子說:“行嗎?給他聽這樣的音樂?”我說:“為什麼不行?莫扎特不是深不可測、難以接近的。你懷孕的時候,不是也常常聽這樣的音樂嗎?兒子在你的肚子裡時,已經聽過了,他不會感到陌生。”妻子笑了。當時根本沒有什麼高階的音響裝置,一個很簡單的匣式錄音機,放在搖籃邊,把音量開得很輕。音樂就這樣在出生不久的兒子耳邊響起來。一個遙遠的外國人,用親切的口氣,向我們的嬰兒描繪著他的仙境一般的夢幻……兒子安安靜靜地聽著,眼睛睜得很大,望著天空,似乎想在空中找到那美妙旋律的影子。最有意思的是,每當他哭鬧時,只要開啟錄音機,讓莫扎特的旋律在他耳邊響起來,他就會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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