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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擠擠攘攘,把圓桌圍得密不通風,上菜需飛越人頭,斟酒要從耳邊注下,前排客滿,主人在二排敬陪。
宴客吉日近了,家裡有廚師廚娘的,自然一聲吩咐,不再勞心,否則主婦勢必親自下廚操刀動俎。主婦忙著上菜市,挑挑揀揀,裝滿兩個籃子,半途休息好幾次才能氣喘地回到家。泡的,洗的,剝的,切的,忙活了一兩天,然後醜媳婦怕見公婆也不行。到了吉日,客人早已折簡相邀,難道還會不肯枉駕?不,守時不是我們的傳統。準時到達豈不像是“頭如穹廬咽細如針”的餓鬼?要讓主人乾著急,等他一催請再催請,然後徐徐命駕,姍姍來遲,這才像是大家風範。當然朋友也有特別性急而提早蒞臨的,那也使得主人措手不及,慌成一團。等到客人到齊,無不飢腸轆轆。
落座之前還少不了你推我讓的一幕。主人指定座位,時常無效,除非事前擺好名牌,而且寫上官銜,分層排列,秩序井然。敬酒按說是主人的責任。但是也是常有熱心人士代為執壺,而且見杯即斟,每斟必滿。不知是什麼時候什麼人興出來的陋習,幾乎每個客人都會雙手舉杯齊眉,對著在座的每位客人敬酒,一霎間敬完一圈,但見杯起杯落,如“兔兒爺搗碓”。不喝酒的,也要把汽水杯子高高舉起以虛應。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上一道客人喊一次“太豐富,太豐富”,然後埋頭大嚼,不敢後人。主人照例謙稱:“不成敬意,家常便飯。”將近尾聲的時候,大概總有一位要先走一步,因為還有好幾處應酬。這時候主婦踱了進來,紅頭脹臉,額角上還有幾顆沒揩乾淨的汗珠,客人舉杯向她表示慰勞之意,她坐下胡亂吃一些殘羹剩炙。
席終,香茗水果侍候,客人靠在椅子上剔牙,這時候應該是客去主人安了。但是不,大家雅興不淺,談鋒尚健,誰也不願首先告辭,致敗人意。最後大概是主人打了一個哈欠而忘掩口,這才有人提議散會。
不要以為席終人散,立即功德圓滿。地上有無數的瓜子皮,紙菸灰,桌上杯碟狼藉,廚房裡有堆成山的盤碗鍋勺,等著你辦理善後。
慶幸
汪蘅
很慶幸在歡笑之餘還有淚水,要不滿心憂鬱不快豈不是無處排解?於是有淚就*很慶幸在得意之餘還有失落,要不從十六歲到六十歲豈不是平淡無奇?於是接納失落。
很慶幸在熱鬧之餘還有孤寂,要不紛亂的思緒豈不是難以梳理?於是忍耐孤寂。
很慶幸在理解之餘還有誤解,要不一切都被知道得那麼清楚,自己豈不是成了無味的空虛?於是善待誤解。
很慶幸在名著之餘還有閒書,要不全是高深莫測豈不是難以呼吸?於是常看閒書。
很慶幸在動口之餘還有動手,要不迂腐的字句豈不是滅盡青春的野氣?於是偶有動手。
很慶幸在晴天之餘還有雨天,要不生活豈不是缺乏浪漫清新?於是深愛雨天。
很慶幸……很慶幸在慶幸之餘還有不盡人意,要不我的心將會只求慶幸而不思進取。於是,我珍視不盡人意。
秋天的懷念
今人奇聞錄
史鐵生
雙腿癱瘓後,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望著望著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聽著聽著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牆壁。母親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著我的動靜。當一切恢復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邊紅紅的,看著我。“聽說北海的花兒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麼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後,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著:“我活著有什麼勁!
“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孃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後來妹妹告訴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麼時候?”“你要是願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坐下,一會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唉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