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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紅”款式並不特別嚴格。有時也稍作變化——不染拇指而染食指或小指,色澤也不限,櫻紅、桔紅、桃紅、妃紅、紫紅均可,群紅爭芳,妙不可言。但每隻手最多隻染一個指甲,卻是不變的規矩,超額了就不能算入流。
“一點紅”的女孩子大都是很理智的小姐。在她認為適宜的場合,那纖指上的動人之處準能嬌嬈地現出風采,宛如一枝出牆的紅杏。而一旦遇見嚴師嚴父嚴領導嚴鄰居們,碩果僅存的紅指甲又能及時藏於掌心,要多方便有多方便。故“一點紅”款式又應叫“羞怯愛美型”款式。在中國,“滿園春色關不住”好像不是最佳境界,因為沒有餘地,沒有退路。而放一放,收一收,放得開收得攏,才是穩妥萬全之計。然而女孩子總有大意失荊州的時候,那也無妨,只消輕撫紅指甲,忸怩地說一聲“人家鬧著玩呢”,欲指責其臭美者便不好再說什麼。才“一點紅”嘛!才十分之一、百分之十嘛!
“羞怯愛美型”不獨“一點紅”一個品種,不獨娘子軍一家所專寵。大街上熙來攘往的穿西裝而不戴領花領帶的男人,也屬於“羞怯愛美型”範疇。我即是其中一分子。不是吹的,本人領帶有七八條之多,而且一條比一條來勁,但我只在郊遊時扎過三兩次,平素日在辦公室便放縱著脖子。
老實說,穿西服漂亮,穿西服扎領帶更漂亮。但大家對這個“更漂亮”就有點猶豫了。哥兒幾個聚在一起,各色西服瀟灑無比,只是襯衣領下空空蕩蕩,就像一幅幅忘蓋朱印的水墨畫。好在彼此都不遺憾,偶爾誰解釋一句,“還是不繫那玩藝兒好,舒服、隨便”,準保附和聲鵲起。其實心裡都明白,不戴領帶是因為不好意思戴。
推而廣之,我們“羞怯愛美型”的陣營大著呢。四顧無人才敢對鏡攏一攏髮式的小夥子;假裝回頭找人實則偷看漂亮異性的獨行客;中文羞於出口便用外語呢喃“我愛你”的情侶;愛說也會說普通話但碰上熟人便慌忙重操鄉音的學生娃;練罷太極拳又嚮往迪斯科但臉紅心跳遲遲不敢上場的老大娘……大體上都是我們這一夥兒的。
我們美得有限,美得拘謹,甚至美得心虛,美得警惕,彷彿不是在美,而是在隨地吐痰,排隊加塞兒,騎車帶人,裝病請假,總之,像在做一件不甚體面的事情。我們從心裡羨慕和尊敬十指豔豔的女孩子,領帶飄飄的小夥子。慚愧的是,我們總與這些美的先鋒保持一段距離。一有風吹草動,我們麻利兒縮回傳統的老殼子裡。
老殼子呆慣了,寧靜,溫暖,安全,只是缺乏點魅力,不迷人。於是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紅”來。縮縮探探,探探縮縮,“一點紅”漸多,膽子漸大,這時,就有更漂亮,更需要勇氣的東西向我們發出誘惑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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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向老人鞠躬
新民晚報
彭瑞高
老人顫巍巍地站定,昂起頭叫:81號603——王蓮——電話——她的聲音衰老而沙啞。她每叫一遍都要停一下喘口氣,然後再叫:81號603—王蓮—電話—要叫好幾遍,那個女子才會推開窗,用尖喉嚨叫:“好了好了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來了來了!”她正當秀美年華,天天濃施粉黛。每次老阿姨要叫好幾遍她才有迴音。不知是樓高聽不見呢,還是夜生活使她常常沉睡懶起。
如果叫三五遍沒有迴音,老阿姨就會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爬上三樓、四樓或五樓。她去敲門。再不行,就把傳呼單塞在門縫裡,再一步三停地,喘息著走下樓去。
老阿姨70歲了。居委叫她休息,她不肯休息。她堅持要喊傳呼電話,她甚至怕居委另外叫人來頂替她。她說這樣可以賺點錢,貼補貼補家用。
風也站在這裡,雨也站在這裡。永遠不變的,是樹下一件黃|色的上衣。
他也70多歲了。在十字路口的這棵樹下,一站就是三四年。他對我說,他本來喜歡喝喝茶,現在連茶也不敢喝了。雖然路邊可以放一隻茶杯,但喝多了就要跑廁所,就要離崗,就要吃批評。他寧可一步不移守在這裡。紅燈亮了,就舉起小旗子,把騎腳踏車的男男女女攔線上後;綠燈亮了,就鼓起氣來吹一聲長哨,表示可以通行。
寒冬站在這裡,炎夏也站在這裡。越變越黑的,是他的一張老臉。我說:老伯伯,你可以回去享清福了。他苦笑一下說:守在這裡多少有點收入,賺個香菸錢吧。
到處是老人。到處是辛勤勞動著的老年人。身體佝僂,滿臉倦容,目光渾濁,老態龍鍾。但是他們從沒有回家去休息的意思。相反,怕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