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1/4 頁)
跑……但剛起步走沒多久,老爺他就,就###……”
母親當場昏死過去。長期來佩之對父親的感情一向不怎樣親密,但親手觸控到他冰冷的死的肢體,佩之才發現自己有多愛父親。
佩之哭得呼天搶地,林懷錦咬著牙緊緊抱著佩之說:“對不起,我跑得還不夠快,當我找到時他已經……對不起……如果我再快一點,一定可以救你父親,再快一點……對不起……”
佩之痴痴地握著父親僵硬的臂膀,望著他已死的面容。這歷經風霜在為家庭奔波的中年男人。雖然他有姘婦、他固執專橫,但他對於家庭、事業始終是熱愛而堅守的。這面容英俊的男人,年僅40歲。
葬禮上,人們把黑色的棺木用繩子吊放進土坑裡,佩之代表母親為棺蓋添上第一鏟黃土。埋掉它,再也看不見了。再也不看了。不再看見父親最後奮力掙扎的面容,悲痛凝固成一顆沉重的鐵塊,一直沉墜到心臟底部。漸漸升騰而起的是對侵華日本人的刻骨仇恨,像火焰舔食著佩之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膚。
那種仇恨無法言說,由血液蔓延傳遞。
林懷錦也來了,遠遠地站在墓地盡頭長久地凝望佩之。心愛女孩的悲痛,他能夠身同體受。
離開墓地,含淚相望。這是與死者最後的告別。
佩之和母親回到家,望著空蕩蕩的屋子,錦太太又倒在沙發裡痛哭起來。
過了幾日,父親的兩個姘婦夥同人追上門來討“撫慰金”,日夜不息地吵鬧、啼哭。財產糾葛進一步傷損了錦太太的心智,最終還是給了她們相當數目的資產以求清淨。
給錦汝煥做“三七”的晚上,在燒紙錢的火光照耀下,佩之突然發現只有36歲的母親就在這二十天的時間裡迅速蒼老了,衰竭了,只見她眼角嘴角皺紋叢生,面無表情、機械式地朝火堆陸續丟下冥幣和元寶,目光呆滯地望著那一張張白色紙錢飛舞著化為灰燼,錫箔折的元寶一疊疊地燒化焦黑。
兩個孤獨的女人在荒敗的院子裡默不作聲地給死者燒去紙錢,這場景是深深藏匿著某種淒涼的喧囂。塵世萬物,管你曾經光豔奪目也好,聲名萬丈也好,最終還是逃不了化為灰燼的結局。
錦太太緩緩開口,聲音輕到像在對自己說話,並不需要誰來聽見和回答一樣。
“我,我是在16歲上被父母許給他的。他是名門之後,我也算書香門第……洞房之夜,我才在燭光底下看清他的模樣,才20歲,當真是……很俊俏,很斯文,從上到下,哪裡都透著一股討我喜歡的清正氣。當時我默默唸了菩薩的名字,感謝她指引我父母替我找到這樣如意的郎君……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掀起我頭蓋時說的第一句話:儂肚皮餓嗎?啊要吃糯米小湯糰?黑洋酥餡子呃……他對我,好得很,好得很……”
佩之難過地望著母親,這個冠以夫姓後叫做錦費悅玫的中年女子,臉上滿是被痛楚磨礪出來的枯澀細紋,只有那雙眼睛卻還跳動著青春的光芒——沉浸在幸福的須臾往事中。但那光芒,很快便湮滅了下去。
“但我到死也忘不了他對我的冷漠,死也忘不了……自從我有了你之後,他就再沒有進過我的房,這18年來……18年來,他夜夜都流連在煙花巷、婊子家……”
佩之吃驚地望著一貫賢幽貞靜的母親,不敢相信這樣###裸的罵人的話會從她那兩片薄薄的嘴唇裡衝出來。佩之低聲道:“媽,你還計較什麼呢?爸爸他都已經……況且至少他沒有納妾……”
“他和外頭那女人都已經養出了兒子了你知不知道?!那女人硬生生憑他生前立下的字據,和律師一起來割走了我們一大半的產業!……我也不在乎,到處在打仗,你們要那些做什麼用呢?……佩之,佩之,這17年來,我天天都在哭,你爸爸,他對我的愛,早已經是一滴都不剩的了……你說,我這輩子究竟圖了什麼呢?”
佩之口乾舌燥地望著母親,長期缺乏丈夫的關愛,已在母親內心裡秘密圈養起一頭陰暗的獸,一口口地咬噬她的心魂,但是母親以前從來不說,因為父親還活著,他不納妾回來就是對她僅剩的尊重,如今,他不在了,她又那麼牢地記得他曾經對她的好,又那麼痛苦地記得他的殘###……她的困惑和憤怒全都化作灰燼一樣的淒涼了。
……我這輩子……究竟圖了什麼呢?……
——媽媽,你和爸爸,最初也是有愛的吧?
{No。26} 兩個女人(1)
給錦汝煥做完“三七”之後的第四天下午,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錦太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