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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見你母親,說服她同意我娶你。總之事情也許一開始會很艱難,但是隻要去努力,局面就一定會好轉的!相信我,我答應過你永遠和你在一起……”他扭頭看了看戴著荊棘冠流血的耶穌像,舉起右手道:“我林懷錦對天起誓,一定要娶錦佩之小姐為妻。即使你將來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會成為你隱形的護衛,永遠默默地守護在你身旁……”
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射在禮拜堂的地面上,形成美麗的茉莉花紋圖案。這是一場沒有證婚人、沒有賓客的訂婚禮。地上滿是塵土,神像也殘破不堪。但在錦佩之和林懷錦心裡,這卻是最美的聖殿,再沒有一座教堂可以比得上它,也沒有任何奪目的燈光可以比得上今晚柔情似水的月光。
{No。28} 孤獨的航船
黃浦江邊新關碼頭上人聲鼎沸,午後陽光照耀著粼粼江水,載滿逃難人群的哥德華號遲緩地拔錨起航,船上的人都站在甲板上眷戀地回望漸漸遠去的港口,回望萬國建築密集挺拔的群影。有人朝來送行的人揮手告別,更多的人是舉家離滬,因而沒有可以告別的人。上海上海,就這樣無比眷戀地離開你。
所有人都默默承受著自己內心的恥辱和羞愧。在這戰火降臨的時刻丟下故鄉熱土前往陌生的城市,原來是如此難過、令人無顏以對的慘痛心情。有人抑制不住地留下滾燙的淚來,然而離開還是勢在必然。
佩之和母親也站在船尾的甲板上,佩之的眼睛卻不在看那遠去的碼頭,她側過臉背轉身,拼命在甲板上揮手作別的紛亂的人群中一一搜尋著林懷錦的身影。
少年少年,剛剛訂下婚約的少年,為什麼此刻還沒有出現在甲板?也許他還潛藏在艙中,是的,此刻母親就在身邊,他怎麼好出來和她相見?等夜晚降臨,等夜色溫柔覆蓋掉一切,當白天傷感的喧囂全部落入無邊的大海,甲板就成為他們愛情的舞臺。秘密結下的婚約就是他們的同盟誓言,一同前往一個陌生之地,前途未卜命運未知,然而只要和他在一起,心裡就膨脹起驕傲的力量,躊躇滿志的,暗暗喜悅的,充滿勇氣的,甜蜜的力量。
港口消失了,船尾下碧藍的海水裡翻滾起雪白的浪花,進入了汪洋,太陽也漸漸西沉下去。
佩之在甲板上一程程往返地走著,從船頭到船尾,從艙位到餐廳,那麼多默然漠然的臉孔她已經看熟到可以閉著眼描摹出來,然而在這幾百張臉孔當中,林懷錦還是沒有出現。沒有找到那熟悉的熾熱的目光。
大海大海,一望無際的全是大海,令人不安的藍。從白天到黑夜,從太陽到月亮。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深邃的藍。
海洋與天空連成一線。低垂夜幕中星辰伸手可摘。只是月光白得過於淒涼,滿目盡是哀傷。
佩之佇立在船頭,從傍晚一直到深夜。寒風把她面頰鼻尖吹得通紅,母親出來勸了幾次她都不願進艙。王家太太只得勸她母親進艙去了。佩之只想一個人靜靜待著,眺望著早已消失的地平線。
林懷錦並沒有來。佩之不清楚他為什麼沒有來。她擔心得幾乎要發了瘋,作了一千種設想和可能。可能他突然病了,可能他遇到了突發事件,可能他找錯了船,可能他沒找到法子混上船——可能可能……可是他不能不來!他答應過她的,跪拜在神的面前!
有一陣她也禁不住痛苦地想,他一定是欺騙了她。他的父母親都還在上海,他怎麼可能說走就走,跟隨她遠赴香港?也許他的確是愛她的,但愛不也會受到地域空間、冷酷現實的侷限嗎?誰的愛可以那麼強大,強大到可以心甘情願拋棄一切去守護、擁有對方?
那種愛情,只是傳說或神話。人世間並沒有的。
但是!自己昨天在神的面前起過誓,要永永遠遠信任他,愛他的!此刻怎麼竟然懷疑起他來?!佩之趕緊低下頭閉上眼睛,飛快地用手指在自己胸前劃了個懺悔的十字。
但是,他為什麼沒有上船呢?神啊,是思念的痛苦讓我變得如此多疑,是憂傷的哀愁讓我五內俱焚,神啊,只祈求您讓林懷錦平安無事,讓我們儘快見面。
亂世兒女,天各一方。哪怕只是咫尺天涯,但何時能再重逢也只有蒼天才知道吧……
佩之的眼淚掉落在海里,螺旋槳翻起滔滔白浪,迅速湮滅,什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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