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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經常揚著頭看天,不理識我們村的人。唉,沒走成是吧。天上的路也不平呀,你看到處是一疙瘩一疙瘩的雲。”
他做出一副很同情我的表情。
“我在做一輛地上跑的車。”我說:“我缺根轅木。”
“你說笑話。到處是做轅木的料,還缺這個。自從地上有了車,全世界的樹都長成轅木了。你閉著眼砍一棵都能做成車。”
“可它們不對稱。”我說。“找不到兩棵完全對稱的樹。”
“為啥要兩棵呢。隨便砍一棵樹,從中間一破二,不就是兩根完全一樣的轅木嗎。”
他的話讓我驚呆了好一陣。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為啥不能早知道呢。你看我傻不傻。
這些天我一邊做車一邊湊麥種子,已經有半麻袋了,再湊4麻袋半就夠了,我要順路把麥種給虛土莊送去。虛土莊現在怎麼樣了?
十二、這架馬車終於要做成了
胡長的榆樹(7)
馮七把身子斜靠在一根轅木上,側眼望著我。他的眼睛放著光,身體其它部位卻異常暗淡。
“我不太清楚虛土莊。”我說。
“不過那地方早沒人了。自從你去送麥種沒回來,便再沒了那邊的訊息。”
“村裡也沒派人找我。”
“找啥呀,一群牛都沒了,再少個放牛的有啥關係,你別生氣,村裡人確實早把你忘了。
“不過,倒沒把虛土莊忘掉。前幾年,村裡派了人去虛土莊看,因為那邊老沒動靜,也沒一點有關虛土莊的訊息,黃沙梁人便覺得可怕。
“那人是騎馬去的,走到虛土莊一看,只剩一片空房子,院門開著,房門開著,窗戶也開著。人卻不知到哪去了,地上、破牆圈裡到處爬滿了大頭老鼠,全長著圓圓的小人頭。見了人馬便追咬。那人嚇壞了,打馬往回跑。回來沒幾天就死了。
“以後人們就傳說虛土莊人全變成老鼠了。因為再沒有別的出路,前面是連鳥都飛不過去的沙漠,左右是戈壁灘,他們能去哪裡。
“現在黃沙梁人最怕的就是這種大頭老鼠。這幾年村子周圍大頭老鼠猛然多了起來,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嚇死了。
“這種老鼠根本沒辦法防,村裡人把以前防虛土莊人時想出的那些辦法都用上了,也不見效。老鼠會打洞,想進誰家的房子,遠無地看準了,一頭鑽進地裡,刨個洞就去了。所以,人們常常發現大頭老鼠突然出現在屋子中間或桌子下面。”
“這麼說我更要趕緊回去了。”
馮七坐直身子,又操起斧子敲打起來。
“他們竟把我忘了。我非要回去讓他們想起這回事!我得趕早回去,回去晚了,知道這回事的一茬人全死了,我就再也說不清了。”
馮七長出了一口氣,又說:“你是從哪邊來的,回去的路好走嗎?”
“好走,路平得很哩。”
我沒敢說出路全一截一截地分給個人了。這塊土地上再沒有一條讓人暢通無阻隨意遊逛的道路了。你得花錢,才能過去。
我只是勸馮七:“你別回去了,黃沙梁早就不用馬車了,以前的舊馬車,都劈掉當燒柴了,馬也沒用了,都宰掉吃肉了,馬皮全做成皮夾克了。”
馮七好像沒聽見我說的話。他更加用勁地敲打著。他在釘最後幾個鉚。看來這架馬車終於要做成了。
結尾:虛土莊人全變成老鼠
故事講了多少個下午,我記不清。總是講著講著天黑下來。天一黑,那個人就不說話了。
你講嗎。我說。我聽著呢。
這句話傳到自己耳朵裡,感覺黑洞洞的。眼前模糊一片。心裡也黑黑的。
那個人說的對,這不是在黑夜裡講的事。即使講,也要點一盞燈。夜晚講故事的人,都坐在燈下,說出來的話被一句句照亮。我們不像守夜人,會一種黑暗中的語言。我們的話更適合白天講。
他越往下講,我越覺得害怕。我得趕緊回去了,我出來了多少年,我忘記了。這個人說虛土莊都成荒廢了。村裡人全變成老鼠。這是真的嗎。
以前我一直認為,虛土莊只會被自己的夢毀掉。可是,毀掉一個村莊的何止是夢。
我還想聽他講吓去,再講講虛土莊的事,最好講到我們家的哪怕一點點事。他講到這裡,一歪頭睡著了。我推了他一把,想搖醒他,可能用力太大,他像半堵朽土牆倒在塵土中了。
我在村裡轉了一圈,這個叫黃沙梁的村莊只有我一個人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