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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顧忌什麼?對我父親在家裡耳提面命,出門就派心腹步步緊跟。總之就是嚴防死守,決不允許有一丁點殘炙餘瀝流到李夫人那裡去。
我父親也是怪,明明李夫人頎長秀美,又是有名的才女——著名的淑女教科書《女訓》的作者——他拋棄起來毫不手軟。我母親又矮又胖,毫無姿色,文采也去李夫人甚遠,卻偏偏對我母親畏懼如虎,言聽計從。
終我母親一世,他不曾碰過別的女人。只要我母親肯開恩不打罵他,給他兩天安生日子過,他就眼睛都笑眯了,樂顛顛地給我母親捶背洗腳兼剪腳指甲。
我有時候忍不住會想,什麼馬就配什麼鞍,我父母也算是天作之合了,一個虐待狂一個受虐狂,正好一對兒,李夫人成了多餘的。
在我母親的嚴密監控下,父親從此沒再見過李夫人,只是為她在別處另置了房舍安頓了事。雖然李夫人名義上仍然算我父親的夫人,卻是徹底地有名無實。
所以我對我母親的評價也是兩個字:兇悍!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喜歡她的兇悍。
同理如上。如果沒有她的兇悍,也就很可能沒有我的一切。她用她的兇悍捍衛了自己的愛情,捍衛了自己家庭的完整,捍衛了兩個女兒的利益——雖然是以犧牲別人的愛情、別人家庭的完整和別人女兒的利益為代價的。
但沒辦法,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時候,只有選擇做更強悍的母老虎,才能贏得生存的空間。
這個時代的規矩是,女人不能到外面去跟男人爭天下,這是禁忌,是硬性規定。女人最好也不要在家裡跟女人爭天下,這叫賢良淑德,是教養,是軟性限制。
我母親挑戰了這個時代關於賢良淑德的種種限制,以“妒婦”、“悍婦”聞名海內外。其結果是,把她的對手趕到了永年裡的狹窄深巷,自己則居於銅雀大街巍峨的宰相府,每一出行,華蓋錦車,僕從如雲。街道兩旁的住家婦女紛紛跑到窗前門後觀看,一面罵著“悍婦”,替那個被拋棄的原配打抱不平;一面又偷偷豔羨,暗暗模仿。
我母親是這個國家被罵得最狠的女人,也是最被欽羨的女人。因為她以平庸之姿,卻得到了我父親的專寵,甚至干預朝政,人稱“郭尚書”,意即,她是我父親——宰相大人的幕後智囊。
我母親的悍妒並不是總讓她得利的,她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即使作為她的女兒,我也要說,她有些事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致於罪反己身,有如天遣。
如果從一個家族的傳承上判她的罪,她都夠得上沉潭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讓我父親——堂堂的宰相大人,徹底地絕了後。雖然她生過兩個兒子,可這兩個兒子都等於是間接死在她手裡了。
我母親的悍妒婦之名,也是因此才家喻戶曉的。若只是和原配爭爭丈夫,在豪門之家也不算新聞。
話說我母親在生下了我妹妹賈午後的第三年,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父親當然是喜出望外了。他這個時候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兒子。他自己又是個獨子,而且也是在我爺爺四十多歲時才出生的。所以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才十歲。這麼多年來,他一個人獨自支撐著整個大家族,一個得力的幫手都沒有。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能繼承家業的兒子了,他的高興程度可想而知。
我這個弟弟叫黎民,長得十分可愛。他兩歲的時候,有一天乳母抱著他在前庭玩耍,正好我父親下朝回來。黎民看見父親,就高興地在乳母懷裡伸出手,喊著:“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父親手裡還拿著公文,沒有伸手抱過他,而是一手拿著公文一手伸到乳母懷裡去逗弄他。父子倆你逗我笑不知道有多開心,乳母也開心地笑著哄著,那情景,看著就像一家三口在享受天倫之樂。
乳母原也有幾分姿色,年紀也很輕,才二十一歲,而我母親當時已經三十好幾了,本來就有點心虛,何況還讓她看到了這樣的情景。她平時沒事也要尋我父親晦氣的,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父親正逗得高興呢,回頭看見我母親黑著臉站在後面,當下臉就嚇白了。腿有沒有抖我不知道,只是我在臺階上看見他一臉尷尬地呵呵笑著走回自己書房的時候,背影是有點搖晃的。
我母親望著乳母的前襟開著,隱隱還可以看見緋色的抹胸,笑問道:“你剛剛在給少爺餵乳嗎?”
乳母用蚊子一樣的聲音答道:“沒有,只是給少爺摸著,夫人知道少爺這個習慣的。”
“那看見老爺走過來,你為什麼不拉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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