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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分為上下兩部分,初閱令人訝然,彷彿大腦在兩個不同的境域裡遊離,似若相互關聯,卻又難以找到密合的銜接點。直至後記方才撥開迷霧,原來上部《時光》本為前言,後興之所起延亙至17萬字就自成一部了。
小說的上部展現了“我”的同班同學的人生,彷彿在開啟一本佈滿青春定格瞬間的畫冊,尤為特別的是在你翻看時,耳邊還有一個聲音為你講述他們今後人生旅途的變異、中年時代變化的模樣。在一段段看似質樸的文字裡,眼前晃動的是“那些花兒”的盛開與枯敗,走過少年,穿過青年,來到中年。黑白是永不褪色的歲月積澱,靈動的彩色蘊藏於期間。這裡,既有時代的烙印,更多的是少年時代的人都會做的夢。
小說的下部才是原本真正的《致一九七五》。沒有預期的強烈性政治特徵,甚至缺失特殊的年份烙印,更多的是每個時代的童年的共有經歷。由細碎畫面組成的1975年,寧靜的鄉村生活,不乏趣味兒。那年是“我”下鄉知青生活的開始,也是“我”真正成長的開始。舒緩潤心的筆墨是生活的原生態,靈動奔放的筆觸是靈魂的狂想曲,相互的交織穿插連艱苦的生活也顯得情趣盎然。
小說走的是寫實主義路線,因為潛意識裡對於記憶的忠實,所以敘述起來就偏於瑣碎。這也許是一些評論員攻擊林白不會寫小說的證據之一。然而,林白骨子裡的倔強會讓她即使懂得改變也不願放棄對自我的忠實、對記憶的忠實,長達十年的心心掛念不會輕易為人言所更改。
自1990年代登上文壇後,林白也頗受那個時代同批寫作群體的影響,小說裡雜糅著超現實主義手法。故事與人物植根於現實,卻又超越現實反映本質,這使她的小說的敘述語言極富彈性,以奔放跳躍的姿態,引導讀者衝破時空的禁錮,奔向自由的逍遙。
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那頭老是跳欄、關不住、熱愛自由的豬,這頭名為“刁德一”的又黑又瘦的小豬仿若全身的細胞都充滿了靈性與反抗性。很少有人能設想把豬當作寵物,或者說貼身保鏢更準確,尤其是伴隨著“我”天天走過夜路的場景的絕妙狂想令人歎為觀止。這不僅僅是一隻外形特立獨行的豬,更是表面規矩老實的“我”不羈靈魂的投射。
安鳳美是林白著力刻畫的一個形象,在那個保守的年代,在那個黑白色為主打的年代,她披上五彩的外衣如鮮花般搖曳多姿,即使換至現今,她仍然會被視為不聽話的孩子,然而,“多年後我意識到,安鳳美沒有被毀掉,她的青春年華是開出花的,她既懶散,又英勇,她的花開在路上”。曾經白衣飄飄的年代,過於單純質樸也許真連回憶也找不到色彩,過於轟轟烈烈也許就會以生命後半程的崎嶇為代價,兩者之間的平衡點實在難以確認。外表聽話與保守的“我”其實內心並不安寧,“事實上,在成為一名先進知青和成為安鳳美之間我總是搖擺不定。我既想當先進知青,卻又暗暗希望自己成為安鳳美。潛意識裡我更願意成安鳳美”。
在小說裡輪番登臺的人物眾多且錯綜關聯,以至於林白不得不在書後附一張“總人物表”以梳理人物之間的關係,這既是代表身份與關係的號碼牌,也是人生遭遇的濃縮式定評。記憶裡那些難以磨滅的黑白膠片,終於連綴成一部不斷晃動的電影,片名即是印著林白圖示的《致一九七五》。
記憶裡晃動的黑白膠片(2)
《致一九七五》林白著/江蘇文藝出版社2007年11月第1版/28.00元
時光 一(1)
再次回到故鄉南流那年,我已經四十六歲了。
南流早已面目全非。我走在新的街道上,穿過陌生的街巷,走在陌生的人群裡。而過去的南流,早已湮滅在時間的深處。
我走過東門口西門口,走過陵寧街水浸社火燒橋大興街十二倉,還有我的沙街龍橋街燈光球場和縣體育場,舊醫院宿舍太平間留醫部以及大園,我還走到遙遠的紙廠,站在河邊眺望陸地坡,對岸的船廠早已不在,瀝青的氣味也已消失。
雷紅,雷朵,呂覺悟,這些我少年時代的女友早已遠走他鄉。雷朵有將近二十年沒有聯絡了,她在社會之外,早已不跟任何人來往。她的生活是一個謎,一個黑洞。多年來,她抗拒著社會堅硬的車輪,我對此幾乎一無所知。高中的同學,只有姚紅果偶有簡訊,而她在N城,也很多年沒回南流了。我給安鳳美打過數次電話,每次都是電信局的錄音,她的電話因欠費已被停機。
亮堂的高速公路嶄新而陌生,兩邊沒有舊時的房屋,不時看到新鮮裸露的泥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