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杆叉子槍瞄準了他們的獒王瘋狗帕巴仁青,但帕巴仁青快速奔跑在混亂人群狗群裡,他們無法開槍。
巴俄秋珠氣得臉都紫了,不停地說:“丟臉啊,我們的獒王真是丟臉啊。”
終於一個機會出現了。當瘋狗帕巴仁青再次撲向西結古領地狗群,眼看就要咬住班瑪多吉時,雪獒各姿各雅斜衝過去,一頭撞開了帕巴仁青。帕巴仁青丟開班瑪多吉,朝著各姿各雅撲去。各姿各雅轉身就跑,用一種能讓對方隨時撲到自己的危險的速度,帶著帕巴仁青離開西結古騎手和領地狗群,朝著開闊的那扎草地跑去。瘋狗帕巴仁青緊追不捨。
上阿媽騎手的頭巴俄秋珠縱馬跟了過去,雙腿夾緊馬肚,兩手端槍,在奔跑中瞄準了瘋狗帕巴仁青。
大家都知道,只要槍響,喪失理智的帕巴仁青就會平靜,是徹底的平靜、永遠的平靜。
突然傳來一陣呼喚:“帕巴仁青,帕巴仁青,你怎麼了帕巴仁青?”
這聲音緊張裡透著柔和,嚴厲中藏著關切,好像帕巴仁青真正的主人來到了這裡,讓所有的上阿媽騎手和上阿媽領地狗都愣了一下。他們循聲望去,只見那個曾經出現在藏巴拉索羅神宮前的寄宿學校的漢扎西老師,從那扎草地那邊騎馬跑來了。
西結古的陣營裡,班瑪多吉喊了一聲:“別過去,漢扎西,上阿媽獒王瘋了。”
父親跳下馬,詢問地望了望班瑪多吉,丟開大黑馬的韁繩跑起來,呼喚的聲音更加關切更加憂急了:“帕巴仁青,你瘋了嗎?你怎麼瘋了?你還認得我嗎?”
瘋狗帕巴仁青看到所有的人和狗都在躲避它,只有一個人正在快速接近它,便暴吼著撲過去。
人們驚叫起來,藏獒們也驚叫起來,但誰也無法阻攔父親,更無法阻攔瘋狗,就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和瘋狗相互跑近。瘋狗是六親不認的,瘋狗咬傷他的結果是狂犬病,可怕得勝過了鼠疫、麻風和虎狼之害。父親不管不顧,他在一片人和狗的驚叫聲中張開了雙臂,做出了擁抱帕巴仁青的樣子,就像他曾經多少次擁抱岡日森格、多吉來吧、美旺雄怒、大格列那樣。
瘋狗帕巴仁青撲過去了,張開血盆大口,齜出依然不失鋒利的斷牙,在摁倒父親的同時,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嚨。
但是沒有血,瘋狗帕巴仁青咬住了父親的喉嚨,卻沒有咬出血來。父親的皮太厚了,喉嚨太硬了,就像裹了一層鐵。人們當時都這麼想。而父親自己卻什麼也沒想,當瘋狗的大嘴咬住他的喉嚨時,他並不認為這是仇恨的撕咬,他覺得他跟所有藏獒的肉體接觸都是擁抱和玩耍,所以他現在跟帕巴仁青也是情不自禁的擁抱。他用蠕蠕而動的喉嚨感覺著被斷牙刺激的疼痛,依然在呼喚:“帕巴仁青,你瘋了嗎?你是一隻好藏獒,你怎麼瘋了?”
這呼喚是那麼親切,氣息是那麼熟悉,一瞬間瘋狗帕巴仁青愣住了,似乎也清醒了。它從小就是上阿媽草原的領地狗,沒有誰像家庭成員那樣豢養過它,它的主人是所有上阿媽人,聽著上阿媽人的呵斥,服從他們的意志,成了它的使命。既然如此,它的感情就是粗放的、整體的、職業的。來到西結古草原後,它的感情突然細緻了、具象了、個性化了。父親,這個在藏巴拉索羅神宮前救了它的命的恩人,這個在寄宿學校的草地上傾注所有的力量和感情照顧過它的恩人,這個不怕被它咬死而深情地跑來想再次挽救它的恩人,突然抓住了它那已經麻木成冰的神經,輕輕一拽,便拽出了一天的晴朗。所有的堅硬,包括最最堅硬的瘋狗之心,驀然之間冰融似的柔軟了。
帕巴仁青趴在父親身上一動不動,在瘋魔般席捲了幾個小時後,終於靜靜地不動了。不動的還有嘴,嘴就那麼大張著噙住了父親的喉嚨,用清亮而火燙的唾液溼潤著父親黑紅色的面板。眼淚,嘩啦啦的,上阿媽獒王帕巴仁青的眼淚嘩啦啦地流在了父親的臉上,讓父親深深的眼窩變成了兩片透澈清瑩的鹹水湖。
父親後來說,草原上的藏獒啊,就是這樣的,只要你對它付出感情,哪怕是瘋狗,也會被感動,也會平靜下來跟你心貼著心。
父親推著帕巴仁青說:“你都壓扁我了,你還是讓我起來吧。”
帕巴仁青明白了,把大嘴從父親喉嚨上取下來,沉重的身子離開父親半米,臥了下來。
父親輕輕撫摸著它,用衣袖揩拭它嘴上身上的血,站起來說:“你跟著我吧,你不要呆在這裡了,這裡的人都是魔鬼。”
上阿媽獒王帕巴仁青仰頭望著父親,看父親朝前走去,便毅然跟上了他。它跟得很緊,生怕被父親甩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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