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1/3 頁)
《清河日報》座落在市中心解放路一帶。很久以前,此地是一所英國教堂,剛解放那陣,一場大火使教堂化為灰燼,新中國清河市第一任市長站在教堂遺址上即興講演,熱血沸騰,激情盪漾:“我們能夠燒燬一箇舊世界,我們也一定能夠建設一個新世界!”
按照第一任市長的安排,在被燒燬的英國教堂遺址上,沒過多久就建成了一幢樓房,掛了塊金字招牌:《清河宣傳戰線》編輯部——那也就是《清河日報》的前身。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彈指一揮間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的《清河日報》早已鳥槍換炮,由創辦之初的七八個人上十支筆,擴充到了五六百人一百多臺電腦,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社會主義新聞隊伍。應伯爵就是這支新聞隊伍中的一員。剛參加隊伍那會兒,應伯爵感覺光榮至極,應家祖祖輩輩沒出過文化人,到他這一代時祖墳冒青煙了,只有初中文憑的他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竟然能當上記者,記者,那可是無冕之王啊!自打當上記者後,應伯爵無論走在大街上還是坐在會議室裡,臉上都有種洋洋自得,光榮成了個偉大的印痕,始終銘刻在他那發亮的腦門上。不過,當記者的時間久了,應伯爵私下也對自己所從事的行當產生過懷疑,寫會議報道,寫人物專訪,還有向企業拉廣告要贊助,記者嘛,如此使勁地吹喇叭抬轎子,無非也只是為謀口飯吃而已,看來社會上把新聞記者和野雞妓女相提並論,也並不是完全沒道理的。他想起流傳很廣的一則笑話:有個妓女被警察抓了,警察問:“什麼單位的?”
妓女正經八百回答:“報社的。”
警察問:“什麼報社?”
妓女答:“《人人晚抱》社。”
警察笑道:“從沒聽說過有個《人人晚報》”
妓女也笑道:“怎麼沒有?你聽聽我們的宣傳口號:人人晚抱,人人需要,老少皆宜,歡迎來搞,一經錄用,搞費從優……”
什麼亂七八糟的,記者的形象被糟蹋成這樣了,應伯爵搖搖頭,端過茶杯,吹一口氣,浮在上面的茶葉很知趣地散開,茶杯上輕輕蕩起了一陣漣漪。應伯爵正閒坐在辦公室裡想心事,有人敲門,他中氣十足地叫了聲“請進”重新架起二郎腿,恢復了先前的神氣。沒想到進來的是吳千戶,這時的應伯爵,屁股上彷彿安了彈簧,“啪”地一聲站起,臉上堆滿了恭謙的笑:“吳伯好,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
當年應伯爵發表了幾篇豆腐塊大小的文章後,一心想混進報社,找到他的拜把兄弟西門慶,走通了吳千戶的路子,才得以美夢成真,吃水不忘挖井人,應伯爵總算還記得這位離休幹部的好處。只是吳千戶如今已沒有了昔日的風光,何況他今天是有求於人的,他來找應伯爵,是想讓應伯爵出面,幫他勸說西門慶從岫雲庵裡接回吳月娘。應伯爵聽吳千戶說完事情的原委,不由得大吃一驚,才幾天功夫沒見,沒想到西門慶竟鬧出一場大風波,應伯爵想,按照西門慶平日做人的原則,是萬萬不會鬧到後院起火的地步的,家花沒有野花香,偷情野合甚至嫖妓,凡是與“色”“淫”二字相關的事,西門慶都會搶著去做,但是對於離婚,西門慶的態度從來都有所保留,有一回應伯爵曾親耳聽西門慶說過:“鬧離婚,那不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嗎?”
既然如此,讓應伯爵弄不明白的是,那位拜把兄弟西門慶為何偏偏要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了一會兒,表情像吃了中藥似的,皺著眉頭問吳千戶:“鬧到要離婚的境地?不至於吧?手續是不是辦了?”
吳千戶說:“什麼手續?”
應伯爵說:“離婚手續呀。”
吳千戶說:“倒還沒有那麼快,不過小女月娘她可真受苦了,無論說什麼,死活不依,一門心思要出家當尼姑。昨天我還去岫雲庵找過她,聽聽我那寶貝女兒怎麼說?她說人都是有一張臉的,要她出岫雲庵可以,但是得叫西門慶那牲畜去庵裡接她。應記者你倒替我想想,本人參加革命這麼多年,好說歹說也是一有身份有臉面的革命離休幹部,要是自己女兒真的出家當了尼姑,我這付老臉又往哪兒擱?”
說著說著,吳千戶似乎動了真感情,眼眶竟有些潮溼了。在臺上時八面威風的官人吳千戶,現在如同孩子般脆弱,應伯爵心裡莫明其妙冒起了一絲興奮,他有些幸災樂禍,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相反是用好言好語安慰面前這位老者:“沒事的,吳老您就放心吧,有我應伯爵在,保證三天之內,讓西門慶乖乖地去岫雲庵把月娘嫂子接回家來。”
應伯爵說這話時心中並沒把握,但依照他為人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