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霎風流是他還是我 幾宵恩愛看看我是誰(第2/3 頁)
看了婆也笑。那兩人都微微的笑,從此酒飯比眾人不同了。三拙對道人道:“煙花雖好,不是久戀之鄉,須買了貨物,南方尋快活去。莫被這兩個婦女羈絆住了。”尋了絨行羶行,又尋了慣走南路的客夥,問了買價,那邊賣價,和那水旱的路數,不消五六日,因是足色現銀,買了四百兩的貨了,只為客夥教他,若買得忒多了,這裡價要長,那裡價要落,脫手遲了,賒了去,又難討。故此只買得這些,隔夜與主家說了。
次日小車來就行,婦人刁女,都不肯放他們。婦人要換轉來,兩個女人各試一試新。道人來扯三拙,三拙被刁女摟住了,不肯放。道人只得自去,做送別的筵席,弄了一更。婦人覺道不是三拙。問道:“還是你,不是他?”道人笑道:“不是他,還是咱。他那裡攘得熱鬧,沒工夫來。”兩男兩女,次早沒奈何,只得要別。刁女扯住三拙道:“冤家你說明年來,若明年不來,咒也咒死了你,咱若害相思死了,做鬼也來找你。”一向快活,不曾問姓,這日婆媳問了姓好記帳。道人說:“姓張,號不愁。”三拙說:“姓李,號三拙。”正說著,裝貨的人車到了,兩人把貨捆縛已好,裝在車上,自己各執短棍,跟著車走,婦人刁女含著眼淚,送他們動身。三拙把飯錢出店錢,一一明白,謝了一聲就行。刁女也不顧走使人們恥笑,竟大哭進房去了。正是:
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人貨到了黃河岸口,僱船前去,別人要走,半月二十日,才到黃家營。偏他們順風順水,七八天就到了清河縣。風大歇船吃飯,斜對岸就是奶奶廟。到黃家營還有五里,憨道人忽要上岸大解,解了下來,那舡的跳板,被風大拖落水裡,他恃自己輕便,往上一跳,撲通一聲,落在河裡,水順風順,不知飄到那裡去了。後稍喊起來道:“客人落了水了!”三拙跑到船頭上亂叫撈人。船家道:“這般風水,只怕去了五十里了。”三拙哭了一場,沒奈何買了一口棺木,把他生時衣帽衣冠斂了,教水手沿河掘了塊土,埋在那裡了。做了羹飯,又哭了一場。
次日就到黃家營,喚了只划船,揚州又換了只江船,把貨盤到南京,找了書鋪廊,一偵絨褐行。其時正是臘月二十七八,人家過年的,絨褐俱已買了,直到正月初十邊,方才走動。賣了兩三個月,只賣得四分之一,三拙打聽蘇川是聚處,打帳要捆了貨,僱船載去,又想南京舊院裡,聽說名妓甚多,何不去快活一番。帶了兩個幫閒的,對了十兩初會的禮,揀中了舊院後門卞賽,就定下了。
此時正是崇禎末年,院裡正有體面,十兩初會,就做戲請他。一連住了五夜,三拙嫌卞賽不會浪,爹爹哥哥,一句也不叫。後又送了十兩,只說往蘇州去,就告別了。討完了些欠帳,五月端午過了,竟到下路來,投了閶門,一個山陝行裡。此時炎天,每日不發市,偶然過客,或他州府縣人買,只買雜用。七月半後,真的才走動了,山陝鄉里遊山,常常搭他一分。偶往觀音山去。轎子到范家墳走走,三拙看在眼裡,打聽得七八十間好房屋,只一墳丁看守,心裡要謀他幾十間做了靜室,仍舊做和尚,就好創業了。臘月裡因後面絨褐到得少,又得價,又好賣,把貨賣了一個光。剩得些羶包羶單,正月也都賣完了。其時已是順治初年,他不說原是和尚,只說世界換了,如此出了家做個世外之人。打聽範鄉宦,去世已久,範夫人的兄弟是秀才,他備了二十兩禮,拜送了秀才,只說租他墳上二十餘間,做個靜室,朝夕焚修。範夫人只道有道德的僧,如何不允。他自己手段高強,況一個和尚,搬在荒山,誰知他有許多銀子,漸漸收了兩三個徒弟,僱了兩三個香火,請了幾尊佛菩薩,成個規模了。范家族人,住在山裡的,他送些好東西結識他。鄉里窮人,他一兩二兩借了賙濟他。說起利息,只道但憑。後來五兩十兩,都肯借了,那一個不歡喜他。住了二三年,那花山附近地方,若老小小婦人,除了不往來,不借貸的,也不知淫媾了多少,徒弟也越多了。
一日聞得個大鄉宦莊上,僱了佃戶,各奏糧米,趁世界漸次太平,做賽會的神戲,高搭著戲臺,在上做戲,三拙帶了個徒弟到臺下看戲。他只為看婦人,戲是借景。立在戲臺左偏,半本才完,只見放下個軟梯來,一個標緻旦,從上而下,失腳一跌,正跌在三拙懷裡。三拙雙手抱住,那旦回頭,卻是個和尚,道:“多謝!多謝!幾乎跌下去,頭也跌破了。”你道那旦是誰?原來就是王子嘉,他翰林主人,為清朝要他剃頭,尋了自盡。一班戲樹倒猢猻散了。王子嘉又在第一班戲裡,依舊做了小旦,這日正是這班上臺,王子嘉要留他在戲房吃酒,三拙道:“我住在山裡,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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