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1/3 頁)
初遇她時,淡淡的憂鬱籠罩在她的眼裡。
那個我從未謀面的表妹,此時正坐在四妃的位置上,出神地望著前方。
太后的家宴裡,她讓自己的側顏在歌舞吹笙中燭光的陰影間小心地斂起一片哀愁。我雖無意去挑宮妃的過錯,但那轉瞬即逝的眼神仍被我不經意捕捉。我飲下一杯白玉高足杯的清酒,願這個年輕的表妹能少犯一些錯。
今天的她一如往常一身娟紗白絲撒花長裙,外罩隱隱繡著梅花的撒花煙羅衫,整個人兒像白雪地裡卑小而盛開的孤零傲梅。衣著看起來索然無味,但那毫不突出的容顏,卻別有一番氣質,大概就是屬於和身畔眾人不同的消極怠倦氣質。
她是尊貴的太后侄女。
人們總這樣說。
但當皇弟那日在閣內沉默寡言一番後,終於還是艱難說出“朕不想娶沈家女”之後,那時他的目光比窗外的長夜更為深黑,我就知道她從入宮開始就註定是得不到夫君的真正寵愛。
正是這樣帶著悲劇色彩的女子,才讓我格外留意。
同月北方戰事告捷,蕭家長子立下大功,並且以此要求封為大司馬大將軍之時,我放下手裡的兵書,對此嗤之以鼻。
在月下揮舞著長劍,我精準地刺入稻草人的胸膛,黑暗之中我也能捕捉到任何風吹草動。自幼年遇刺的經歷,便讓我停不下習武以求自保的步伐。
可惜央兒是女兒身。
母后和師傅總這樣說。
《風后八陣兵法圖》、《孟德新書》、《吳起兵法》、《武經七書》……我都爛熟於心,甚至久久失傳於世的姜子牙所著的《司馬法》,母后都命人為我尋來翻閱。
終日期望有朝一日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以女武官登上朝堂,但我也知道那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繁重的深黃色翟鳳出雲禮服,頭上的四支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壓得我很是喘不過氣來。母后所寄託的是我能安穩嫁人,生出可愛的翁主和世子便再好不過。她雖貴為太后,卻姻緣不得圓滿,這是我知道的。所以她希望我能尋得無雙佳婿,最好就在今年冬至之前。
我知道為了衛朝捐軀的大夢初醒,遠在邊塞的黃土平原終將窮其一生都與我無緣。於是我為此心煩意亂,而在空院裡舞劍,那也是我的表妹第一次走近我時。
冥冥之中,她從後方走來的影子與兒時夢魘裡的刺客相互重合,我轉身冷然奉劍而上,她怔住了。我自是不會傷害她,但我甚為討厭有人在我練武時前來打擾,我看著她跪下,然後驚慌失措地說道:
“長公主恕罪!”
我壓低劍心,說:“起來吧。”
她起了身子,容貌比之以前遠遠望去更清楚了幾分。“表妹是因何事才機緣巧合來到孤練武之地?”我問,她卻沒有回答。我看到她長久地看著我的眼睛,目光裡盈滿天上星光,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皺眉,她當下反應過來,馬上道:“妾身方從太后那裡回來,路過此偏僻之地,未曾想到公主會在這裡練劍,多有打擾,還望公主莫怪。”
從母后那來?我看著她,這麼晚了還得母后傳召,我只知道母后時常在深夜召人密謀事宜,因為宮內任何時候計劃都總是在變,由此可見她算是母后賞識之人了。
“回去吧,時候不早了。”我說。
“是,妾身告退。”
然而她走遠以後,總是五步一回頭,我真不知我身為長公主習劍有何可看的,我希望她別因此撞在了前方的欄杆上。
但是很不幸,果然“砰”的一聲,我聽到她隱忍的哎喲輕喚,我就知道,那裡的拐角我年幼時第一次經過也差點撞上,但那是因為我太小,如今我不知道竟然還有已然及笙嫁為□□的人也能撞到那裡去。
我走過去,問:“疼嗎?”
她眼底啜著淚光:“……”
眼見額旁有一滴殷紅滑落,我擦拭了劍,然後收回腰間,實在不忍心讓她一人回去,便道:“回未央宮嗎?”
“嗯……”
“孤送你。”
“……嗯——?”
我說:“你沒必要如此訝異。”
“不是,”她面染緋紅,回道:“妾身有勞公主的金軀,實在是……”
“好了你別說了。”我拉起她,“血要流光了。”
一句話讓她瞬間臉色慘白,她抬手一摸,才發現有頭側液體源源不斷往外流出。我回到原地,拿出平常習武時所受外傷後包紮的白布,為她按著止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