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京生變(第1/3 頁)
漫漫長夜抵臨。宮闈陷入一片混沌。直至辰時,猶初剝殼的紅日從雲端顯現,燙得純真,一下子把所有朦朧衝散四開。許久後,才從牖外隱隱傳來宮中黃鸝清啼,伴著斜穿白蠟的淡光,透過素帷,灑在白臂,鎖骨,纖喉,長背上。
紅綃裸頸,洇欲生醉。錦緞被中緊緊依偎著二人,青絲尚餘汗溼結縷的痕跡,肌上留得幾處淡淡印子,隨著白光漸弱,稍近才可發覺,帳中前夜光景,自不必深想。
那光轉了幾轉,屋中人也不見甦醒。緊鎖的屏門,遮垂的軒簾,除了她們的呼吸,這裡再不存一點多餘聲響。
一日好始,至少是於大多人而言。
旖旎春夜過去,而臨的必是白晝間的腥風血雨。不出正午,朝中便傳來風聲,周靈臺郎向廷尉服罪了。認下罪供時,在獄中,他血肉模糊的手連紅膏都不必沾——直接摁了上去,鮮紅的,蓋死在幾列人名上,就像為這些人合上了棺木,一紙定音,永世不得翻身!下午,京城沈太師之妻謝罪吞金的死訊相繼傳來,沈江兩家對此避諱莫深,從未當眾明示一二,尤其是太后——這位沈府唯一的倚靠——當所有塵埃落定時,她就坐在皇上命黃門侍官宣讀聖旨之處的垂簾後,凝眉鳳眸,不言莊肅,勢與天子站在一道,齊心協力大清朝中亂相,絕不偏袒氏族,妄失公正。此大義凜然之舉,免不得落於市井口舌中,為後世廣為稱頌。
皇上坐於高位,頭戴十二冕旒,望著腳下臣服的百千子民,他手中輕轉龍珠,對張魏的復言旨意不覺有趣,漫不經心餘光微瞥,見太后陰沉著面,冷峻無情,身後的高德忠與女御長更是皆閉眸低首,好不謙卑。他盯了許久,不知在想何,而後將目光不動聲色移開,卻就這一剎末,太后複雜的眼神向他投來,就在他未看得見的角落。
“……沈氏欺君,太師本應受罰,念其效國兢業,且不為主涉,亦被蒙其鼓中,故折半斛歸公、一年不得呈奏;顧家蒙冤,終得清白,今復前顧太常寺卿原位、升顧做中郎將為騎郎將……”張魏的聲音在大殿迴響。
低下,躬身聽旨的人各個有神態,有不屑的,有得意的,有預感大禍臨頭,也有左右猶豫不知該選何主的。蕭丞相離高臺不遠,他聽的是最仔細的,每個字,每個人的下場,皆不放過耳。
他兒子在他旁邊輕嘖了一聲,好似對聖旨甚不滿意。
散朝後,他立即跟隨至阿父身旁,悄聲不解道:“阿父可看清了皇上意圖?”
“不解。難以解矣。”蕭丞相搖搖首。
“原非兒笨,是連阿父都看不清。兒為夢如擔憂,再這般下去,宮中形勢愈發複雜,她怕是會有危險。”
蕭丞相面色凝重,“天子這三番幾次的棋路,實叫人看不清,可謂迷惑了四路。背後若無高人指點,是做不出來的。”
“可近來並未有高人受招進京啊?”
“他敢如此大膽違逆太后,想必是暗中拉聚了不少人才敢如此,可他未尋過我們,也未尋過陳府,如今更是得罪了沈江二氏,所以他背後的那些人……到底是何方神仙?”
“褚太傅?長公主?還是寧王?”
“褚太傅的動向你我皆一清二楚,不可能一時勢大至如此地步,除非勾結了新勢……”
“等等,難不成是——阿父,兒子想起了一個人!”
“他?”
“嗯,甄富商。那個去年才入京城之人。”
蕭丞相捻起長鬚沉思,“他確實令人起疑,但還未至能令天子如此肆無忌憚觸怒太后的地步。”
“京城除了四家外,那就只剩……長公主了。可天子與太后失衡,於她而言,哪得半分好處?”
“她應是最想這二人平衡之人了,天子親弟,太后親母,她必是想要天子與太后相安好。”想來想去,京城竟無一人可解釋如今的形勢,蕭丞相不由得皺起眉頭,久久望向長空,喃喃道:
“到底是誰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
高臺上收旨後,簡語慰好,皇上便與太后分道揚鑣,鳳輿駛行,歸至長樂。太后初入殿,早就久候多時的沈淑昭也姍姍進來,嬌柔步姿惹人憐,“妾身拜見太后。”太后罷禮,只道:“候久了,莫站著。還不來人快扶貴妃入座。”沈淑昭笑著回絕,“妾身子爽利,何須下人扶著,太后為京中大事多勞,應是妾扶著太后才是。”說罷朝太后那裡走去,萬般自然地扶住她。其實她才來永壽殿沒多久,今日醒來遲了些,索性算好了時辰,能夠趕至太后前頭來。不知何事的太后見此甚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