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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棠溪車站下車的年輕人叫易凌雲,他是易霜寒的獨子,剛從前線採訪回來。
“噢,是爸多年前在老家的一個熟人,今天在菜市碰巧遇上,邀來家裡坐坐。”
易霜寒給兒子端來洗臉水,瞧著兒子洗去一臉的征塵。兒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也是對逝去年華的追憶和希望,他瞧著兒子如今成長得那麼聰明、幹練,心裡感覺寬慰。
“這人的相貌像戴著面具似的,他跟我照面時,他的眼睛在對我笑,麵皮卻繃得緊緊的,沒有絲毫表情。他是幹啥的?”憑著記者敏銳的洞察力,凌雲一眼看出老父眼裡藏著好沉的心事,看出來客也並非一個簡單的從下江來的逃難者。
“爸也不清楚。”易霜寒給兒子端來熱氣騰騰的麵條,瞧著兒子狼吞虎嚥麵條,又折進臥室,拿來一件毛衣。“凌雲,這是你么姨給你織的毛衣,你試試,看合不合身。”他提及的凌雲的么姨,就是凌惠菁,一直未婚,如今在城內馬蹄街修道院裡任院長。
他心裡憋著好些話要問兒子,這數月在外面的艱辛、遇著什麼危險沒有、戰況如何。不過,兒子一路風塵,當然應該先洗個澡。想到這裡,他又折進灶房去燒洗澡水。兒子回來了,興奮中,他失去了平時的沉穩。
“么姨什麼時候來的?”凌雲倚在灶房門框邊問。從易霜寒佝著的腰,稍顯遲緩的動作,他有些感傷父親正在衰老。
“就是送毛衣來那天。她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叫你一定要去看她。”
“這次可能沒時間了。”凌雲表示遺憾。他已將那件米色毛衣穿上身。那件用棒針織出的厚實合體的毛衣,他穿上後感覺很滿意。
“嗯?”
“我得抓緊寫幾篇通訊報道。”凌雲解釋。
將前線採訪到的真實的情形報告出來,將自己的感受敘寫出來,報告給民眾,這是記者的責任。
“哦,那晚幾天去也沒關係。”易霜寒回過頭去,用一把篾扇撲撲地煽著爐子,煽著,又想起了一件事,“凌雲,那個杜芳呢,怎麼沒一道來?”
杜芳是兒子的女友。兒子快三十了,還沒有結婚,這叫他多少有些心急。
“哦,她沒在重慶了。”
“去哪了?”
“去陝北了。”
“那不是去投共產黨嗎?”易霜寒立起身走到門邊,發現兒子整比他高半個頭。
“有什麼不對嗎?”
“那你倆吹了?”
“沒有。”
“可她走了。”
“她走前,本要求我跟他一道。”
“你怎麼想呢?”
“當然,我也想去。”
輾轉前線數月,他看見日寇鐵蹄所過之處,屍骨遍地;看見人們為苟安而不可得的生活張惶失措;也看到了將士在前線為民族存亡而進行的浴血苦戰;可是在返回大後方途中,更看到了軍車在倒騰物資、公職人員在醉生夢死,有錢人家的子弟更是使盡一切手段逃避兵役。是這樣的經歷,還是受早就是共產黨員的杜芳的影響,無論如何,他的思想已發生了根本的轉變,和當時大多數青年一樣,認為重慶代表著腐敗,只有延安才是中國的希望所在。他此次回家,本就要說出他的決定,可看見父親斑白的頭髮,孤單的身影,就說不出口了。現在,既然是父親提頭問起,他就說了。
“哦?”
“爸,可是想到你,還有么姨……”
“洗澡吧,洗了澡,先睡個覺。”易霜寒說。
3
大石壩石公館的主人現在是石孝先。他是石青陽的第三子。
這天下午,關鳴川從海棠溪車站直接去了石公館。他先拜望了石孝先的母親,次拜望了自回重慶一直住在這裡的楊庶堪。這個四川曾經的風雲人物,現在除了偶有幾個不忘舊交的名人如居正、于右任等來這裡看望他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孤獨地打發日子。雖然在他死後,在夫子池舉行的追悼會將由蔣介石親自主祭,市區的炮臺街也將改名滄白路以資紀念,可謂備極哀榮,但現在,他似乎是給時代遺忘了。
關鳴川到石公館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剛返重慶時,石孝先曾在小洞天設宴為他接風,至今沒有回拜;再就是要查詢已不知所之的洪雲龍,非藉助石孝先手下袍哥力量不可。關鳴川知道,石孝先這人社會上流傳有不少關於他的趣事。有一樁說的是,南京政府成立之初,孫中山之子孫科出任鐵道部部長的肥缺時,石孝先就幾次三番揚言要去找孫科討老賬,說,“我老爸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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