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2/4 頁)
瞭解大寫意。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世界上有一種人最痛苦,就是感情和理智都豐富的人,章伯母屬於這種,她用怎樣的強力去勒住了逸出常軌的感情,而那感情必定強烈瘋狂——她是髯可自苦了?寧可自己的心流血,也不願傷害到章伯伯和兒女。因為,她瞭解章伯伯,瞭解他是個粗心大意而善良耿直的人物。是麼?所以,“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韋白呢?他也真能“用心如日月”,而且做到無慾無求!“儘管咫尺天涯,而能靈犀一線”,也就“心滿意足”了!怎樣的一份感情!
短短的一封信,總共沒有多少字,但我在裡面讀出了無數的掙扎,痛苦,和血淚。拾起信箋,我把它放回書本里。覺得自己的眼眶溼漉漉的,韋白和章伯母的戀情使我感動,使我心中酸楚而想流淚。人類的愛情是有許許多多種,有的僅是肉慾的追求,一剎那的刺激和感受,有的卻是心靈與心靈的契合,在那種境界裡,只有詩和歌,一切通俗的事物都飄逸到很遠很遠的太空之外。
我拭去眼淚,抹不掉心底那分朦朧的、酸澀的淒涼,某些時候,淒涼的本身就是一種美。我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對章伯母和韋白,充滿了敬佩和了解。我忘了再去尋找小說,只是靠在書桌上冥想。這人生畢竟是美好的,不是嗎?多少美麗的感情存在著,它能使人類的靈性增高,而化戾氣為祥和。
房門輕響了一聲,章伯母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光立刻投到書桌上那本《煙》上面,她一定是匆忙間把紙條夾在書裡,現在趕來毀去它的。她懷疑我看到了嗎?我立即說:“我來找找看,有沒有可看的小說。”
我的措辭顯然很笨,她有些不安,再掃了那本《煙》一眼,她遲疑的問:“找到了沒有?”“我還沒找呢,”我說:“我正在看韋白刻的這兩片竹子,他實在刻得很好,是嗎?
你喜歡菊花嗎?章伯母?“
“是的,很喜歡。”她微笑了,放鬆了緊張的神色。
我望著那兩片竹子,我現在知道菊花是指誰了,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該是命運把章伯母隱居在這深山裡,讓她的花朵為韋白而開。我調回眼光來,凝視著章伯母,微笑的說:“這意境真美,是不?”
“可惜,瞭解的人太少了。”章伯母注視著我。
“可是,畢竟會有人瞭解和欣賞的。”我說。
我們對視著,這一瞬間,我明白我們是彼此瞭解的,她知道我所發現的事情,她也知道我對這件事的評價。我向門口走去,她叫住了我:“詠薇!”我站住,她把那本《煙》拿起來,當著我的面抽出了裡面夾著的信箋,把書遞給我:
“你不是在找小說嗎?這是本好書,不妨拿去看看!”
我接過那本小說,默默的退了出去。拿著書,我走出幽篁小築,在原野上無目的的走著,穿過樹林,我來到溪邊,小溪靜靜的流著,白色的小鵝卵石在陽光下閃爍。沿著溪流,我向上游走,然後,我停住了,我看到韋白了。他正靠著一棵樹假寐,手裡握著一根釣竿。
浮標安詳的躺在水面上,我猜,他的魚簍裡也裝滿了幸福。(有的人一生都未能獲得愛情,與那些人比起來,他何其幸也!)我眼眶溼潤的遙望著他,模糊的,回憶起我曾經對他有過的朦朧而微妙的感情。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像這溪流一樣的平靜,也像這溪流纏纏綿綿的水流聲,帶著種難以描述的、酸酸澀澀的調子,我告別了我的童年。沒有驚動韋白,我悄悄的繞開,一直走向夢湖。坐在湖邊,我讓那層迷濛的綠煙罩著我。雙手抱著膝,我把下巴放在膝上,凝視著那一平如鏡的湖面。秋風在水面迴旋,在林間低吟。一陣簌簌然的風聲掠過,無數的霜葉卷落在湖裡,無數的漣漪擴散在湖面。我想起我寫給凌風的小詩:
“……秋水本無波,遽而生漣漪,漣漪有代謝,深情無休止……”
想想看,初到幽篁小築的那個小女孩,帶著滿懷的不耐,對任何事都厭煩,對全世界都不滿。而今,卻坐在這靜幽幽的湖邊,漲滿了滿胸懷的溫情。成長往往是在不知不覺中間來臨的,你必須經過許多的事故,才能發現你長大了。無論如何,這到底是一個美麗的愛情世界!
我帶著滿身黃昏的陽光,和青草樹葉的香味,回到了幽篁小築,一走進客廳,我立即呆住了。我聽到章伯母的聲音,在欣喜的說:“詠薇,看看是誰來了?”
我張大了眼睛,然後我奔跑了過去。那是媽媽!帶著渾身風塵僕僕的疲倦,以及期待的興奮,張著手站在那兒。我撲進了她的懷裡,用手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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