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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也在申演出,但是父親一文不名,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有錢去買戲票。等到了北京,譚氏已作古3年,終是未能欣賞到譚鑫培的藝術,父親為此抱憾不已。說起京戲,還有一件事,讓我永不能忘。1958年,梅蘭芳先生率團在京演出,那時買一張梅蘭芳的戲票,是難上加難,我好不容易託人買到了戲票,興沖沖回家,讓父親去看,我想他一定會喜出望外,但出乎意料的是,父親說他不想去,讓家裡人去吧;我告訴他,這戲票是千難萬難,特意買給他的。父親的回答是:“梅蘭芳已經是60多歲的老頭子,再演小姑娘恐怕是不適宜的了,我要留一個美好的梅蘭芳在腦子裡,所以就不要看了。”父親的話先是讓我訝異,後是深深地感動了我,沒有想到父親對美的追求是這樣的嚴格,這樣的認真,對他來說,美是神聖的,要求是美的極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貶損,父親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既讓我受到震撼,也讓我受到教育!
父親到北京,原來是想到北京大學去學習,但是先必須解決餬口的問題,所以只有先工作。他初到北京,薪水微薄,舉目無親,工作之餘,就在會館裡悶頭讀書,他那時正攻讀《詞學大全》,興之所至,也會照譜填一闋,這些詞只是抒發自己的感觸,並不是為了發表,長調小令都有,填過就丟,自己也不保留。一天,父親正在填一闋《念奴嬌》,同鄉方竟舟先生來訪,隨手把這闋詞拿走了,父親並不在意,過後就忘。不料事隔三四天,那位方先生突然又作不速之客,進門就說,那闋《念奴嬌》被一位朋友看到了,他讀了“十年湖海,問歸囊,除是一肩風月……”之句,大為傾倒,讀其詞,而心儀其人,非常想見父親,所言的這位朋友就是成舍我,兩人一見如故,從此合作多年,被人贊為珠聯璧合的搭檔,成先生後來成為報業鉅子。
成舍我和父親相識後,要父親到他任總編輯的北京《益世報》去幫忙,父親很高興地答應了。父親進了《益世報》,因為成舍我也喜愛詩詞,做學生時總愛搖頭晃腦琢章雕句,所以得了“搖頭先生”雅號,兩個所好相投,唱和聯句,往往通宵達旦。以後父親又兼了其他報社之職,用父親自己的話說做了“新聞苦力”,他既無工夫,也無機緣去搞喜愛的文藝,這樣過了5年,歷史來了個轉折,他的人生之旅也拐了個大彎!1924年,成舍我籌到了一筆資金,他要幹一番大事業,他知道只有張恨水才能幫助他完成這個壯舉,於是他要父親辭去一切工作,幫他創立北京《世界晚報》,要父親負責文藝副刊,這是父親喜好的工作,不禁見獵心喜,就毫無條件地欣然應諾了。
主編《夜光》與《明珠》(2)
1924年4月1日,北京《世界晚報》正式創刊了,報館設在西單手帕衚衕35號。因為資本少,人手自然就少。成舍我只約了父親和龔德柏兩位編輯,龔先生也是辦報高手,素有“龔大炮”之稱;而做報紙發行及企業管理工作的,則是成舍我北大同學吳範寰先生。他們當時都是未滿30歲的青年,“為自己辦報”,是多年的心願,所以一心一意投入工作,編輯部充滿了生機與朝氣。
父親在京初辦文藝副刊,自然是格外努力,用嘔心瀝血來形容都不過分。因為是初辦,外稿不多,也為了稿件的質量,初期的《夜光》幾乎是“張恨水的獨角戲”,小說、散文、詩詞、小品、掌故、筆記、談戲等等,全是他一個人包了,這種“包寫全版副刊”的新鮮事,在新聞界是一直引為佳話的。當耳目一新的《夜光》呈現在讀者面前時,果然受到了讀者熱烈歡迎,尤其是父親撰寫的長篇連載小說《春明外史》,引起了出人意料的轟動,得到了各階層的喜愛,成了街談巷議的話題。
第二年,也就是1925年2月10日,成舍我又在石駙馬大街甲90號創辦了《世界日報》,仍然是父親主編副刊,父親為其取名《明珠》。和《夜光》一樣,初期仍是“張恨水獨角戲”,他撰寫了連載小說《新斬鬼傳》,刊完後,又撰寫了百萬言巨構《金粉世家》,這部小說再一次引起了強烈的轟動,一時間洛陽紙貴,竟然出現了許多《金粉世家》迷。父親還一度擔任過《世界日報》總編輯,而且還主編了新辦的《世界畫報》。父親在《明珠》、《夜光》的工作,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不僅他寫的小說成了當時最時髦的作品,他寫的詩、詞、散文、小品,也得到了如潮的好評。所以有許多人說,張恨水為《世界日報》報業的勃興,立下了汗馬功勞!
值得一提的是,父親在《世界日報》結識了張友鸞、左笑鴻、萬枚子、吳範寰、薩空了、黃少谷、施白蕪等父執,這些人成了他幾十年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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