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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名所累(2)
傅佩榮:在某一方面可以這麼說,因為在《論語》裡,孔子曾經有兩句話,一句話說:君子非常受不了死後沒有名聲留給後世(“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所以有人批評儒家,說孔子也很重視名聲。一路下來到莊子,還是批評,說一般人重利,學者們、讀書人重名,就好像我的名流芳千古。另外一句話是孔子真正的意思,他說,“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意思就是君子離開做人處世的正道,憑什麼出名?可見,儒家的出名是要出好名聲,就是我行仁,做了很多道德方面的修養,對老百姓有貢獻,這時我出名是好的名聲、正當的名聲。但是後代人才不管這麼多,譬如有人孜孜以求功名,有了功名之後可以光宗耀祖。
主持人:確實,光宗耀祖這件事情,在中國傳統文化當中,尤其是對文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我要是給我的家族蒙羞,那我也別活了。他不光是光宗耀祖,同時他也想蔭及子孫,給子孫帶來什麼樣的功德。
傅佩榮:你說得沒錯。這是雙向的,一個想要光宗耀祖,另一方面要想到不要讓子孫為難。說到這個讓子孫為難,在《孟子》裡就提到了,孟子說,周幽王、周厲王兩個人被人家稱作幽、厲,“幽”代表黑暗,是昏君,“厲”代表殘酷,是暴君。那麼後代就算有一百代的孝子賢孫,都不能改變祖先被人罵的名聲,所以做祖先的人就要想到不要讓後代子孫為難。反過來,你一個人只要做得好,光宗耀祖的話,前面的祖先也因為你沾光了。這種觀念深入人心,不見得是壞事。有時候會讓一個人在社會上自我約束,為了好的名聲,要做好人做好事,這是很難得的,是比較正面的效果。
主持人:有一些歷史上留了壞名聲的人,他的後代確實過得不太舒服。譬如說秦檜,他的後代就曾經蒙羞,甚至寫詩不願意認這個祖先。還有明朝的奸臣嚴嵩,他的後人現在也在積極地想盡一切辦法希望能夠把他的這個形象顛覆過來。所以,作為這些留壞名聲的人的後代,他們活得多辛苦啊。
傅佩榮:你說得沒錯。有些人雖然做壞事,但他默默無聞,他的子孫反而逃過一劫。
主持人:是的,怕就是怕出了名了。當然我們今天談人追求功名這一點,實際上是想給我們現在追名追得很累的人,給他們減減壓。莊子在這一方面能夠給那些對名看得很重的人一些什麼好的建議呢?
傅佩榮:在《莊子·逍遙遊》裡,提到一個故事。堯想把天下讓給他的老師許由,他說:“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難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猶屍之。吾自視缺然,請致天下。” 意思就是說,日月都出來了,而燭火還不熄滅,靠燭火來光照世界,不是很困難嗎?先生一旦即位,天下立刻大治,而我還佔著這個位子。我自覺能力不夠,請允許我把天下讓給你。他要許由當天子,許由怎麼說?他說,難道我想當天子嗎?天子只是一個名聲,重要的是實質,所以我要的是實質而不是名聲(“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連天子的名他都不要,他要什麼?要一個人真實的生活。所以莊子強調,“名者,實之賓也”,名是客人,實才是主人。以實為主。譬如你過得安逸嗎?你對自己的生活滿意嗎?因為再多的名利都是外在的,你內在本身對於名利的態度才重要。有些人為利所困,有人為名所困,到最後因為有名,必須設法擺出的讓別人肯定的一種形象。譬如我知道一件很有趣的事,關於胡適之的。
主持人: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胡適。
傅佩榮:胡適先生,有一個傳說,就是任何一個人去找他的時候,任何時候他來開門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為什麼?因為他形象很好,名聲也不錯。他大概心裡想,在家裡也要隨時準備好,有人按門鈴,一出門,穿西裝打領帶。說實在的,我覺得這樣活著特別辛苦。在家裡面當然要很自在,穿睡衣穿運動服都無所謂。在家都是穿西裝打領帶,代表胡適對他的名很愛惜。當然他也可以說是尊重客人,但是我們會覺得,一個人有了名之後,他的形象跟著就要照顧到,相對地也會帶來一種壓力,這個不能否認。
不為名所累(3)
主持人:您剛才講過莊子的關於名與實的故事,如果這個名是由儒家的學問來推進,莊子是不是很反對?因為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那就是孔子見盜蹠。
傅佩榮:盜蹠的故事非常複雜,也非常有趣,我儘量講簡單一點。當然這是莊子自己編的故事了。孔子有一個朋友叫柳下惠,是個很有名的賢人,他的弟弟叫盜蹠,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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