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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臥室裡妝臺隨便拉開一隻抽屜,滿滿的分格,裡頭一檔一檔,全是珠寶。尋常人家珍之藏之保險櫃、暗格……但在這臥室裡,連數十克拉成套的鑽石項鍊,都是隨隨便便撂在那裡。她雖出身世家,但祖父一生以清正自詡,並無多少財資,只覺得這個家如同傳說中的所羅門王的寶窟,有著不計其數的珍寶。每到添置首飾的時候,自然有世界頂尖的珠寶公司送上目錄給她挑,家傳的更多稀世奇珍……那樣璀璨的鑽飾、渾圓的珍珠、綠得能滴下水來的老坑玻璃翠……衣帽間比倉庫還要大,各種皮毛長短大衣禮服旗袍分類放置,專門有女僕管理她的衣裳,逢到要穿的時候,總要去查檔,才知道哪件衣服在哪裡……
夢一樣的日子,那時他待她還算客氣,一個星期總會有一兩晚在家。偶然半夜醒來,總見著他徘徊在露臺上,一枝煙接一枝煙的燃盡,低頭想著心事……他削瘦得令人心疼……她的國學底子很好,小時候就跟著祖父念《四書》《五經》,清詩裡有一句,說“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為誰風露立中宵?
她見過那女人的照片,美得傾國傾城。
提起來,親友都交口稱讚:“三公子夫人啊,美人啊,真正的美人。”
他徘徊在深夜的寒風裡,是在思念她嗎?
那麼,她如何爭得過一個死人?
廖廖可數的甜蜜時光,那樣短,那樣少。新婚之夜她忐忑不安的等待,一等便是大半夜,賓客盡散,他醉得人事不醒,幾乎是被侍從官架回房間的。侍從室主任雷少功似乎頗為歉疚:“少奶奶,真對不住,那幾位就是不肯放過三公子,三公子也是沒有法子。”
她見慣了他穿戎裝,現在穿著西服,靜靜的睡在柔軟的大床裡,安靜得像個小孩子。雷少功向她微一鞠躬,退了出去。屋子裡只餘了她和他,聽著他的呼吸,她忽然覺得安穩,萬人景仰的榮華富貴都成了身外,唯她,如此真切的擁有他。
替他脫鞋時,他終於醒來,突然就那樣撲過來,抱住她,那樣緊,那樣用力,勒得她幾乎窒息,他反反覆覆只會說一句:“素素,你不要走,你不要走。素素,你不要走。”
有滾燙的熱淚,那樣猝不防及的潸然落下,跌落在他頸間,他全身都在發抖,連他的嘴唇,都在發抖。她做夢也不曾想過,他竟然會發抖:“你不要哭……”他就像碰上了滾燙的紅鐵,立刻放開了手,一直往後退,慌張退去:“我離你遠遠的,素素,我保證,我從今後離你遠遠的,只要你不哭。”
她的眼淚無聲湧出,是什麼樣的人,讓他愛得如此艱難愛得如此深切,讓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如此卑微得只要遙迢的望見她不再哭泣,便肯心甘情願呆在遠處。
她如何爭得過?
何況,還有那樣一個孩子。那孩子眉目生得出奇漂亮,人人都說那孩子像她的母親,她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像,因為他偶然看見女兒,總是悵然的轉開臉去。那孩子有一雙幽黑似潭的眸子,清冽得令人不敢逼視,或者正因為這美麗可愛,又自幼失恃,被一雙祖父母百般呵護長大,養成了最古靈精怪的性子。
她輾轉聽說慕容先生猶在世時,侍從室私下有句話:“天不怕,地不怕,一怕臘月二十八,二怕囡囡不說話。”侍從官們為什麼怕過臘月二十八,她無從知曉,但慕容灃溺愛這孫女是人盡皆知,若是她偶然大發嬌嗔賭氣不肯理睬人,那就是令整個雙橋官邸上上下下頭疼的一等大事。人人皆知她是慕容家的小公主,慕容先生與夫人的心頭肉,自從慕容先生離世,慕容夫人寂寞之餘,更加悉心調教這孩子。只是慕容夫人難討好,這孩子更難討好,初初見面,她眼中便只有敵意:“就是你嫁給我父親?”
那樣咄咄逼人,她無端端心虛,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孩子會有如此凌人的氣勢。只得答:“是。”
那孩子微微一笑,剎那如天使般恬然,令她一時出了神——孩子的笑容那樣甜美,她從未見過那樣漂亮的孩子,那樣漂亮的笑容——紅菱樣嬌俏的小嘴,吐出的話卻那樣狠辣:“你別做夢了,父親不愛你,他永遠都不會愛你,他只愛我母親。母親雖然不在了,可她的靈魂永遠在這裡,就在這裡!”
字字擲地有聲,不等她再說話,便掉轉了臉,不屑而去。
她全身冰冷,站在那裡,是的,她說對了,任素素雖然死了,她的靈魂在這裡,無時無刻的不在這裡,冷冷的看著她,看著她百般掙扎。哪怕她與他最親密的時候,任素素也在這裡,冷冷的橫垣在她與他之間。她一次又一次在噩夢中醒來,滿頭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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