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兩生冰花(第1/6 頁)
第六十三章兩生冰花
寒風呼嘯,似利劍鑽進骨裡,冷得人生疼。
街道上都是孩童歡慶新年的鬧聲,此刻在秦琴聽來,分外遙遠。她抱膝蹲在牆角下,頭埋在交疊的手中。大雪飄落不過兩刻,就將她染成了雪人。
如果不是仔細看這晦暗角落,無法發現這裡有個人蹲在這。
——到底還是沒逃過這一劫。
秦琴緩緩抬頭,頭上和手背上的雪撲簌落下。茫然空洞的雙眼怔怔看著眼前飛雪許久,漸漸絕望起來。
這種徹骨的寒冷她經歷過,經歷了十八年。
從出生開始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暖,哪怕在炎炎夏日,也不會覺得溫暖。也不懂得什麼叫飽腹,更不知道什麼叫書院。
她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母親把她賣給屠夫的時候,婚書上也只是摁了個手指印。
她以為離開秦家就是新生,結果卻又是一個地獄。
無止盡的辱罵,無止盡的折磨。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卑微地活著,做牛做馬,仍舊帶著期盼。
嘿,說不定哪天,會是豔陽高照。
她懷孕時,婆婆終於不再辱罵她,那粗蠻的丈夫也終於不再打她,每日三餐,也見了葷菜。她身上的傷漸漸好了起來,人也越發容光煥發,她感謝著肚子裡的孩子。
十月懷胎,生孩子的時候又是寒冬臘月,疼了兩天才終於生下孩子,結果婆婆和丈夫翻臉了,因為她生了女兒。
從此日子又恢復到了以前,甚至更變本加厲。
孩子沒有得到好的照顧,天氣又冷,還沒滿月,像乾癟的小黃魚。她每天抱著她,害怕孩子被婆家扔了。她小心翼翼照顧著她,可她到底還是得病了。她哀求婆婆丈夫去找大夫,可無人搭理,還將她的鞋子藏起來,不許她外出尋人。
眼見孩子要熬不過,她赤腳跑出去,找了大夫過來。
可終究還是晚了。
她抱著已無生氣的女兒,卻哭不出來。
丈夫進了屋裡,瞧她一眼,說道,“晦氣。”
隨後就躺在床上,像什麼事都沒有,呼呼大睡起來。她緩緩放下女兒,凍得紫紅的腳已經沒有知覺。一步一步走向柴房,拿了柴刀。婆婆見了,皺眉問道,“那死丫頭埋了沒,別留家裡,晦氣。”
她怔怔看著她,緊握手中柴刀。
老婦見苗頭不對,轉身要跑,不過兩步,後脖就捱了一刀,立即沒了生氣。她跑到屋裡,發了瘋似的往那屠夫砍去,一刀一刀,親手把自己以後的路給斬斷。
等丈夫氣絕,她才回過神來,扔了柴刀,抱起襁褓緊裹的女兒跑向外面。她跑了很久很久,跑到一個破敗的寺廟前,用手挖了個坑,把孩子放進裡面。直到掩蓋了一抔黃土,她才終於哭了出來。
聽說寺廟有靈氣,能解開人前世的孽債。但願女兒下輩子,不要再生在這樣的人家。
如果她有力氣能把地挖得更深更寬,她一定將自己也埋在這裡,和女兒長眠。
可她想留一點力氣,因為她還要殺一個人,那個將她一生都毀了的人。
三年沒回過孃家的她還記得怎麼回去,走了許久,眼前卻開始模糊。她心裡吶喊一定要回去,她要問她的母親,為什麼生她卻不養她,為什麼要將她賣給屠夫。
前路已經看不清,雙腳凍得僵住,無法再前行。她倒在雪地上,周身的雪,冷得她都能感覺得到自己快要死了。她不甘心,她還沒有質問母親,既然不願養她,那將她掐死在襁褓裡就好了。
那就不會受盡十八年的折磨,更不會生養女兒。女兒還那樣小,還沒喊她一聲娘,就入了冰冷黃土中,從此長眠。
馬車聲響,似有人從這條冷寂的街道路過。叮叮噹噹,不知道什麼在響。馬車似乎停在了前面,一人過來俯身看她,還撥她的眼皮。
“少爺,這人還活著。”
車上立刻下來一個人,疾步走到她一側,解了披風蓋在她身上,將她抱起。旁邊一人驚呼,“少爺,使不得,這人渾身是血,要是死在車上,您就百口莫辯了。”
“救人要緊。”
聲音好像沒有任何區別,緩慢而沙啞沉重,她覺得是自己產生了錯覺。暖暖的披風將她裹住,暖和得不似人間。抱起她的雙手有力平穩,入了車裡,更暖如夏日。
這個姿勢著實讓她覺得溫暖,連凍得沒了知覺的腳都好像能動了。她努力睜眼去看那人,想感激他,可離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