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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船共有三根桅杆,長十八丈,寬六丈,船上連同崔風憲與他的侄子在內,共計四十人,他們在此飲食起居、養雞養鴨,甚且還在甲板上種白菜,船上看來便像是一座大田莊,哄哄吵嚷。
如此聽來,崔風憲的船好像很大,大得不可思議,不過若真有人這般說,這人定然出身異邦,否則他怎沒聽說過“三寶太監”、又怎會沒見識過他手下的“西洋寶船”?
西洋寶船長四十四丈,寬十八丈,桅杆九根,張十二帆;其“篷、帆、錨、舵”、非二三百人莫能舉動。全隊出航時共計六大衛所、三萬兵馬,六十二艘大海船,若把自己手下這樣的小船計算在內,整批艦隊規模最盛時,可以多達一千艘。
一千艘,這不是開玩笑的,倘使整批艦隊開帆列隊,寬可達百里、縱深足有五十里。遠遠望去,便如天神的使節降臨,威不可當。尤其三寶公絕不佔人家的地、更不稱人家的王,所過之處,仁義禮智,和善待人,此事崔風憲可以為證,因為他不只見過三寶艦隊,他還曾經搭上去過。
二十年前,崔風憲正值盛年時,他曾隨侍過“三寶公”,擔任過他的武官,故也見識過“三寶艦隊”遠征的氣勢。所以他早就明白了,普天下最大的遠航艦隊,並非來自東洋西洋,而是出自於孔孟之邦、大漢子孫之手。
漢人為何總是看不起自己呢?三寶公出海,那叫勞民傷財,窮兵黷武;三寶公不出海,那叫坐困愁城,不知長進。可無論人家怎麼說,崔風憲都懶得反駁。唯獨聽到有人大放厥辭,說什麼漢人只知耕田滋味,不識海洋之美,他就忍不住要笑到抽筋。畢竟大漢子孫早是大海常客了,若非列祖列宗出海已久,子孫又怎能開枝散葉,遍佈南洋?難不成是飛過去的?
算了……這些都過去了,什麼三上東洋、七下西洋,都是陳年往事。現下“三寶太監”早已仙逝,而崔風憲也已辭官多年,成了個商人。至於別人要胡說八道什麼,他也管不著了。
太陽暖暖曬來,讓人睡意濃重。崔風憲閉上老眼,轉過了身,正要呼呼大睡,猛聽背後傳來陣陣呼喚:“叔叔!叔叔!”
喊聲清脆悅耳,帶著幾分稚氣。崔風憲眉頭緊皺,立時裝死賴活,埋頭苦睡。那嗓聲卻不放過他,只管俯身下來,喊道:“叔叔!”
崔風憲年紀大了,耳朵不好,正裝睡間,忽然懷裡錢包悄悄行走,似要出門一遊了。崔風憲暴吼道:“畜生!”右手暴長,果然逮住了一頭畜生,只見這畜生是雄的,兩腳走路,約莫十七歲上下,獸臉秀俊,看那雪白的皮色給陽光一激,竟是有些刺眼了。
說來不幸,眼前這頭畜生也姓崔,他年方十七,乃是崔家唯一的種。他便是自己一手帶大、視如己出的侄兒崔軒亮。
“畜生!”猛一見侄子,崔風憲劈頭便是這兩個字,大怒道:“沒事望我懷裡亂摸什麼?我是你叔叔,可不是你娘!沒奶給你喝!”說著說,舉手便是一掌,崔軒亮慌忙走避:“叔叔!你……你別老是亂打人,我有正事找你……”
“正事?”崔風憲哦了一聲,掏了掏耳朵,驚訝道,“怎麼?崔公子終於想赴京趕考啦?來來來!咱們趕緊把船折回劉家港去,千萬別耽誤您中狀元啊。”叔叔著意取笑,崔軒亮俊臉更紅,低聲道:“叔叔,你……你別老折騰我,我……我生來便討厭讀書的,你又不是不知……”崔風憲嘿嘿笑道:“生來便討厭讀書?那你歡喜什麼?”
崔軒亮靦腆含笑,低頭道:“人家喜歡唱山歌、扮家家,陪女孩玩兒。”
“天生的畜生!”崔風憲狠狠揪住侄兒的衣襟,罵道:“唱山歌、玩親親、過家家,你是人是畜?是禽是獸?要不要我把你放生了!”說著提起手來,狠狠朝侄兒後腦勺拍落一記,“說!你以後要不要發憤圖強!說!”
崔軒亮哎呀叫疼,道:“會!會!我答應叔叔!以後一定努力用功!”崔風憲將人放開了,罵道:“這還像個樣子!叔叔上回教你的掌法,你這幾日可有加緊勤練?”崔軒亮微微一驚,忙抱緊了小獅子,顫聲道:“最近……最近天氣太熱,沒心情練。”
崔風憲怒道:“***,練功還得看心情?那你吃飯看不看心情?”崔軒亮奮力頷首:“當然要看了。心情不好,便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崔風憲罵道:“畜生!那你要是心情好呢?便狗屎也肯大碗吃啦?”崔軒亮俊臉漲紅,道:“叔叔,你……你說話別老這般粗,小心我找嬸嬸告狀去。”
“畜生!別提那婦道人家!你便是給她慣壞的!”崔風憲大怒欲狂,提起手來,又朝侄兒後腦勺痛打。一時間啪啪作響,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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