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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幽香,像一縷幽魂般的襲入鼻端。
沈虎禪手指著刀,心道好險:
他細察過將軍送來的藥,藥是上好的藥材所配製,只治傷,沒有毒。
可是他沒有注意那幾桶水。
那蒸騰的水氣,幾令他昏睡過去。
——如果剛才他昏錯過去,那麼,他現在已昏死在木桶裡了。
所以,當他現在聞到這似有若無的香味的時候,特別提高了警覺。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座小亭。
亭上寫了,“聽香”兩個清俊的字,下款也是兩個小字。
沈虎禪想要看個清楚。
因為在此際他心中又升起了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他感覺這兩個小字特別親,而且事夫重大。
他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可是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覺。
——要不然,他早已伏屍木桶之中,血水和澡水同一色了。
不過,夜色悽迷,要注視得要以服力掀開重重深冪。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他的背後向他長吟道:“眾芳搖落獨喧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可惜現在已近夜央,不是黃昏了。沈兄卻如此雅興,來這裡棄衣抱刀,終夜聽香乎?”
沈虎禪沒有立即回頭。
他已低首在那一帶溪流裡看見例映在自己身後的人。
古來悲歌慷慨之士——
燕趙。
第四章我對菊花免疫
沒有人可以想像。在這麼柔和的夜裡,燕趙像一頭月下的獅子,凜然不可侵犯,傲然不可匹敵。風過處,他烈火似的鐵髭子黑雲似的朝發乃至褶上戰陣一般的褶紋,都是憤怒的,不過,更詭的是,他的神情卻是溫和的,那是一種寧靜柔美的感覺,接近於一種王者的氣概。
他穿著月光似的錦袍,就像月下霧中的一條幽靜得發光的流水。
那麼雄壯的一個人,那麼威武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他五官特別突出,一定會給亂髮怒髭所掩蓋;他的神態特別溫文,隨便站在那裡都會給人一種逼人但又不侵人的感覺。
但他卻讓人感到極端的靜和美。
甚至還帶有一種易水送別的淒涼。
沈虎禪低首看流水。
流水靜得像一面玻璃。
身後的人也靜得像一抹幽光,全不真實。
但他知道身後的來者可能便是他生平首遇的第一高手。
——這人的武功出手,高到什麼程度,連沈虎禪也無法估計。
對這個人,沈虎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甚至寧願與將軍或萬人敵對決,卻不願意去面對這個人。
他在十三歲的時候,就格殺“勾漏妖屍”革動地,威震天下,從沒有怕過誰來,從沒有不敢面對心事。
但在他心裡,有四種人他是不敢為敵的:一是大仁大義、無私無慾的人,這是他所無法企及的;二是他所喜歡、敬愛、尊重的人,這是他不能對抗的;三是沒有能力抵抗的人,他不能以武力去傷害弱者;四是他所完全不瞭解的人——他連對方武功高低、人格是好是壞都不知道,還有什麼資格與對方為敵?
燕趙,在他心中,無疑就是第四種人。
“我沒有雅興,”沈虎禪直截了當他說,“我是來殺人的。”
“殺人?”燕趙倒是一愕,隨即道:“沈兄半夜三更不穿衣服的提刀出來殺人也是一種雅興。”
“身體膚髮,父母所生,天地所造,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並不怕燕先生見笑:”沈虎禪抱刀端然地道,“我對殺人也沒有特別的興趣,只不過因為有人要暗殺我,我只好迫殺要殺我的人了。”
“有人暗殺沈兄?”
“就在剛才。”
“兇手必須要趁沈兄沐洗時行兇的吧?”
“不錯。”
“他大概沒有料到沈兄就算在沐浴時也不放鬆戒備。”
“一個武林中人,就連睡覺不應放鬆戒備。若不包看刀洗澡,便得要光著身子挨刀。”
“他逃到這兒來了!”
“我相信他也早逃離這裡了。”
“人說沈虎禪是武林中第一號戰將,”燕趙的眼睛眨了眨——像他這麼一個壯烈的漢子,一雙眼睛卻是亮麗的,熱切的、甚至接近多愁善感的,“可是,今天我在聽了杏兒、無害和小蔡的轉述後,我覺得你還是一名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