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有其他叢林的和尚——汝們,打掃乾淨!”
山間的清晨總是有些涼,風冷冷地吹,草窠上的露珠也會打溼我的布鞋,所以要慢慢地走——然而山腰處那菜地已經在望了,黃的綠的花和菜葉之間,間或飄動著著鮮紅的顏色,使我總感到飄動的是紅紅的圓圓的臉,撲閃撲閃的睫毛和水一樣的眼睛,哦,她果然已經來了。
還是在那天,剛剛披上袈裟又被老秦給我剃了葫蘆頭那天,我也是散步走到了這裡,看見田埂兩邊的菜畦裡,尖尖的小辣椒警惕地瞪著我,綠綠的小番茄害羞地躲在葉子後面只露出半個臉,竹片搭成的架子上淡黃的小花下面,看不清是絲瓜還是黃瓜,倘若掀起地上的大葉子,便會看見青白色的一團,這是冬瓜嗎,怎麼象個棒捶?——她就會慚愧地把臉埋在泥裡。只有長得象水滴似的茄子漠然地掛在那兒,彷彿在悲哀地問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她……這裡是一棚黃瓜,黃黃的花輕輕地搖,小小的毛茸茸的黃瓜憨憨地掛在那裡,好可愛!我禁不住想伸手去撫摩一下……
“別動!”象是一陣風飄了過來,新剃的光頭上“咄”的一下,不很痛但冰冰的,我就嚐到了小和尚夢寐以求的滋味——紅衫姑娘一臉嚴霜地怒視著我:“小和尚,又偷黃瓜!”我抬起頭來,大家不約而同“咦”了一聲:“汝,是新來的小和尚?”她似乎有些歉仄,但也有些疑惑。我摸摸頭,感到還有些涼,不知為甚說出聲來:“汝加件衣服吧,有點冷。”她楞住了,好象想不到我會這樣說,於是我們就這樣傻傻地站著。
在後來的幾天,我總是要到這裡散步,而且心裡有些期盼,也有些慌亂。大多數時間她不在,有一次幹活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中年人,大約是她父親罷?——但只要她在,我走在山路上的腳步就會輕鬆起來。
飯鍾早已經敲過了,廚房裡的案板上只剩半碗冷飯,一點青菜湯和十幾粒煮黃豆——雖然絕不會“上堂已自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但老和尚不在的時候自然是誰來遲了誰倒黴,老秦就著鹹菜疙瘩在灶下喝鍋巴粥,咧開嘴笑笑:“都到前頭去了,嘿嘿,今天來的有尼姑呢,都去看!馬上我也去!”我把黃豆和菜湯撥給老秦,夾了個酸酸的鹹菜頭,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尖辣椒來,於是廚房裡一陣稀里胡嚕的亂響。響聲未絕,師傅和尚、小和尚們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在大殿裡,尼姑們都背對著門坐,只能看見一個老尼姑,還有甚馮幹部,“講話聲音又低,聽不見。”小和尚說,“還不如汝,去找枝子。”
我正在詫異,老秦告訴我那位紅衣服姑娘叫枝子,山腳下劉家的,十九歲了還沒有婆家,“眼眶子高呢”,老秦喟嘆。小和尚賊兮兮地湊過來:“嘿嘿,頭上被鑿過了吧?尖胡椒、嫩黃瓜、大洋柿……會咬的狗不叫呢!”連師傅和尚都嚥了口水:“滁縣有名的!被汝偷到了!親個嘴,摸個奶奶,往草地上一按……,那年子我就是這樣按住我老婆……”他閉上眼,作無限懷念、無限陶醉狀。
“師父,打點熱茶!”脆生生的一聲,使得師傅和尚避免了一頓皮肉之厄,因為大家都轉頭去看小尼姑了。
“天上飄著些白雲,地上吹著些微風。微風吹動了我的頭髮,叫我如何不想她……”但是我在山上,也沒有甚頭髮,而且她就在旁邊。遞給我半截黃瓜或者是一個紅撲撲的西紅柿,在溝裡洗過,還細心地用她的衣襟擦過。有時候是一個烘山芋,香香的溫溫的,帶著灶裡草灰的氣息和……一種說不出的香氣。老錢託人從北京帶來了一些巧克力,我分成三份:我、小和尚、她。她很疑惑:“甚?糖?這是甚糖?”嘗試著舔了一小下,然後堅決地掰下一大塊,又依依不捨地掰下一小條,其餘的珍而重之地藏在懷裡,一邊舔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閒話。
甚她原來也念書呀,後來不念了;甚誰家來提親呀,男的有把子好力氣——莫有汝勁大,提不動兩桶水,不過會幹活呀——,甚我爹覺得不錯,我娘不肯,要我嫁到山下城裡去,嫁個幹部,每個月都關餉,還能打一把花布傘,下雨穿膠鞋呀……也問我為甚好好地要當和尚,家裡是不是兄弟姊妹多?是不是命裡面註定要“克”家裡人呀?嘻嘻,以後也會“克”汝媳婦吧?汝家在哪裡呀,遠不遠呀?
我想告訴她我其實不是小和尚,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我的頭和袈裟:“汝不是小和尚,是小尼姑?”然後告訴我,狼牙寺的和尚都娶媳婦的,老和尚的老伴前年才死,師傅和尚的老婆今年還來看過他,小和尚家裡也在給他提親——小和尚講話太多,汝講話太少……汝就不能多講一些些子麼?哎,汝真的還沒娶媳婦呀?汝怎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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