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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不在眼前,而是在午夢之中。〃窗陰一箭〃是指時間之短,窗前日影移一箭之地的時間,午夢卻忽然已恍在千山之外。這句頗有〃一枕黃粱〃的意味,更加突出了午夢初回的悵惘與迷思。〃香瘢新褪紅絲腕〃,這一句再次把人的思緒拉回夢境,回想夢中佳人的手腕因為消瘦而顯現出來的絲帶的勒痕,真是我見尤憐,不忍猝醒。最後一句〃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愁怨〃實寫眼前之景,〃隔江〃一句絕佳,和前面《蒹葭》中佳人可望不可及的那種韻致幾乎同出一轍。〃隔〃字在這裡用到了極致,既寫出了眼前飄緲迷離的景象,又凸顯了一種悵惘若失的情結。本已情思迷惘,恍見伊人宛在,更兼雨聲迷離,江闊水遠,不由得愁怨頓生,追思無極。
〃愁怨〃一作〃秋怨〃,亦通。但這裡〃艾枝〃、腕上〃香瘢〃都寫明是端午時節(舊時端午有系紅絲線避邪之俗),應當還是以〃愁怨〃略好。
這首詞上闕寫夢境,筆筆寫實;最後一句寫實景,卻顯得恍惚朦朧。以實筆寫虛境,以虛筆寫實景,全詞顯得亦真亦幻,曲致迷離。這也正是這首詞的一大特色。夢窗詞始終帶有這種縹緲迷離的朦朧意味,這才是〃水光雲影,搖盪綠波〃之所指。老王雖然還算欣賞〃隔江〃之句,卻沒有體會到賙濟評詞的真正含義。
最後補充一下。這首詞據說是吳文英端午懷姬之作,但是詞有千面,也不一定就要這樣理解。假如把這首詞裡當成一首怨婦詞,把〃午夢千山〃之人換成女主人公,理解起來也一樣,甚至更加合情合理。上闕寫女主人公小憩初醒的儀態,下闕寫她夢醒之後,卻見〃香瘢新褪紅絲腕〃,相思幾回瘦幾回,不經意間卻見 〃隔江人在雨聲中〃,不由得〃晚風菰葉生愁怨〃了。初醒時隔江聽雨,似在夢境,卻又真切,這意境亦是極妙。全詞渾然一體,也更易理解。
人間詞話之十三
【白石之詞,餘所最愛者亦僅二語,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踏莎行(自沔河東來,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姜夔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老王平素對姜夔不怎麼感冒,這裡說只愛姜夔詞中二語,這不是沒有來由的。我認為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因為這兩句的確寫得不錯,語言淺近,意境深邃,正是老王喜好的型別;其二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這一句剛好道出了他的心境。
姜夔詞頗似其人,自有一種幽冷孤傲之態。老王生於封建王朝末世,頗不喜當時世人,兼之才學出眾,他內心的自憐自嘆落寞孤獨,和這兩句的意境極為契合,也難怪不喜歡白石詞的他獨推此句。
姜夔這首詞所懷的是他二十多歲在合肥時在合肥遇見的一名女子。上闕首句〃分明又向華胥見〃點題〃感夢而作〃。華胥,《列子o黃帝》雲:〃(黃帝)晝寢而夢,遊於華胥之國〃,後用華胥代指夢境。燕燕和鶯鶯是指往日的愛侶,蘇軾有詩云:〃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用〃燕燕鶯鶯〃稱呼,更是充滿了一種疼惜和憐愛之情。這裡〃燕燕鶯鶯〃還有另外一層含義。〃燕燕輕盈,鶯鶯嬌軟〃看似寫景,而實則寫人。詩人眼中的她體態輕盈如燕,聲音嬌軟如鶯,寫來如在眼前,用典妙絕而全無雕琢痕跡,細細品之可知用筆之妙。〃夜長爭得薄情知?〃〃爭得〃就是〃怎得〃。在夢中佳人嗔怪道,薄情人呵,你如何知道我在這漫漫長夜中綿綿無盡的相思之苦呢?〃春初早被相思染〃, 姜郎你可知否,料峭的初春,早已被這無盡的相思染透。一個〃染〃字用得極為精妙。此情此景,早已交融一體,如風中笑、雨中淚,早已分不清道不盡。
下闕以〃別後書辭,別時針線〃起筆,別後的書信常閱常新,別時親手縫製的衣袍餘香宛在,佳人深情正蘊結其中。〃離魂暗逐郎行遠〃此句極佳,相思苦楚無極,伊人芳魂也隨書信衣物繫於詩人身畔,隨詩人遠行萬里。〃離魂〃之句,典自唐傳奇《離魂記》,記中倩娘以出竅之靈魂追逐所愛者遠遊。用典恰如其分,不露一絲痕跡。末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寫得動人之極。詩人遙想情人魂魄歸去的情景:淮南路遠,千山寂寂,一縷芳魂就這樣在清冷的月光中孤獨歸去,無人照管。詩人把那一種對愛人想欲疼惜愛憐卻又無能為力的失落和痛苦寫得極為深切,感人至深。此句恰如其分的融合了杜甫《詠懷古蹟》中〃環佩空歸月下魂〃句意,其意境亦不在杜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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