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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方離?”身後傳來一聲輕問,含著百分之八十的不確定。方離加快腳步,後面那人提高聲音:“等等,你是方離吧?是不是回來看老宿舍樓?”聲音裡的不確定減少了百分之二十。
正好有輛公交車停下,方離一個箭步跳了上去,扶著欄杆吁吁地喘著氣。等車開出一段距離她才回頭,孤兒院徐徐後退,而那位中年婦人還在路旁。
方離認得她,以前她是孤兒院的副院長,現在是院長,叫何茹玲。想不起她的不好,也想不起她的好,她只想孤兒院不要出亂子,孤兒們都乖順聽話,按時發工資最好獎金加倍。很多人都這樣子,不見得有愛心卻從事著需要愛心的工作。何茹玲是個平凡人,方離少年時期就認清這點,所以不曾苛求過。
車子一個大轉彎,方離差點跌倒,她走到後面的位置坐下,晃晃悠悠中好像回到過去,何茹玲的手依稀還在衣領上。
何茹玲管理孤兒們,不打不罵,最愛關禁閉。她動作很麻利,力氣也大,一手抓住衣領就將人拎起,扔進黑房子裡,卡噠一聲鎖門。方離是黑房子裡的常客,都是被室友們陷害整盅的,她們會在晚睡時鬧出很大聲音,然後全都指著方離。何茹玲也不會生氣,只是黑沉著臉,一把拎起方離扔進黑房子。剛開始方離還會哭著解釋,等後來發現她根本不聽,她並不在乎真相是什麼,她只要大家安安靜靜,不要吵著她。自從明白這點後,方離就再也不分辯了。
黑房子有個小窗子,有時候可以看到月亮,冰冰涼涼如方離臉上的淚。現在想來,都不知道那時為什麼要哭,她不怕黑暗也不怕孤單也不怕餓肚子。“究竟為什麼哭呢?”方離喃喃地問自己,可能是時間隔得太久,她想不起來了。她閉上眼睛,卻又覺得當初的淚猶掛在眼角。
依稀感覺有人在身邊坐下,方離並不睜眼,挪挪屁股讓出一些地方。車子哐當哐當地前進,這車太老,零件都鬆了,可是這種哐當聲能舒緩神經。
“你在逃避什麼?”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隔了半分鐘,方離悟到這是對自己說的。她慢慢地睜開雙眼,充滿警惕地瞟了一眼。身側坐著的人,一身黑色連帽衫,臉被嚴嚴實實地遮住。
“你逃避了九年,你覺得你還能逃避下去嗎?”
方離不吱聲,別轉頭望著窗外,估算著還有多久到下一個站點。
“你一定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方離心中一動,問了一句:“什麼日子?”
“22年前的今天,你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外,因為你身上沒有任何有關出生年月的東西,所以今天被認定是你生日,當然這個生日你自己從來沒有承認過,你也從來沒有過在這個日子過生日。”身側人的聲音漸漸變得熟悉,方離怔了怔,試探著問了句:“大徐?”
徐海城揭下帽子,衝方離微微一笑。
方離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極了,低喝一聲:“你什麼意思?”
徐海城攤攤手,說:“沒有什麼意思,我在附近執行公務,正好看到你,就過來跟你聊會兒天。”
方離冷哼一聲,說:“這是聊天嗎?我看你當警察上癮了,樂此不疲呀。”
“這要看你如何看,你可以當成聊天,也可以當成試探,也可以當成刺探秘密,甚至可以當成騷擾。”徐海城不緊不慢地說。方離不耐煩地蹙眉,說:“徐大隊長,請你忘了我的存在吧。”
“我也想忘了呀,可是你頻頻出現,先是鍾東橋案子裡,然後是蔣屏兒案子裡,今天你又出現在鍾東橋的追思會上。”徐海城的這番話說得方離沒有脾氣了,頓了頓,她小聲地問:“那個面具是你給我戴上的嗎?”
“什麼面具?”
方離凝視著他的眼睛,說:“是你吧?”
徐海城不解地說:“什麼是我?說清楚點。”
方離清清嗓子,說:“大徐,你聽著,我一直非常珍惜我們的友誼,所以你跟江美輝約會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是她自己大加宣揚的。我沒有背叛過你,也不是奸侫小人……”
話沒有說完,徐海城濃眉一擰,截住她說:“等等,什麼我跟江美輝約會,什麼你背叛我?”
“得了,你還裝呀,你跟江美輝不是去約會看電影嗎?怎麼著,大徐,你都不敢承認?”不知道為什麼,說起這事,方離心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火氣。
“我跟江美輝約會?方離,我看你對我有些誤會。”徐海城斬釘截鐵地說。方離哭笑不得,說:“大徐,你不是這種人吧,事過境遷就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