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第3/4 頁)
媽的聲音嗎?媽媽不是一向親熱地叫她囡囡的嗎?媽媽的聲音不是像山澗裡的叮咚水流聲的嗎?什麼時候媽媽的聲音變得像十二月裡山上的風,能把人割傷?
爸爸把她從背上放下來,她趴在臺階前,惶恐不安地喊著媽媽,一直地喊,聲音漸漸地變小變啞。而爸爸一動不動地站著,太陽把他的影子從西拉到東,拉的越來越長。媽媽始終沒有出來。她抬頭仰望著爸爸,他的臉多麼像山上的石頭。
太陽快要下山時,有個陌生男人回到院子裡。一看到爸爸,那人就操起院子裡的掃帚趕他走:“滾,快滾……”父親不閃不躲,任他的掃把拂著赤祼的腳。那種用樹枝紮成的掃帚,一會兒就把爸爸的腳掃出交錯的血痕。何桔枝撲過去,尖叫著,伸出細細的手捶打著陌生男人的小腿。那人惱火,一掃帚拂過她的臉,那種用枯枝扎破她嬌嫩的臉,劃出幾道血痕。她哇哇地哭了。
父親怒吼了一聲,掄起拳頭跟那個陌生男人打成一團。
不知何時,院子外圍著一幫看熱鬧的人,吱吱喳喳的說著:“這男人是哪裡來的呀?”
“蟠龍那個山溝溝裡的,聽說是阿音以前的男人。”
“哎唷,那個山溝溝,怪不得阿音要跟別的男人跑這裡來呢。”
“男子漢大丈夫管不住自己老婆偷人,還好意思跑這裡來找,要我呀,找根繩子上吊算了……”
……
那些議論紛紛,何桔枝聽不懂,但奇怪地,每一個字她都記住了。
爸爸長年在山裡幹活,氣力很大,很快就把那個陌生男人打倒在地上。這時房門開了,媽媽衝了出來,桔枝用欣喜的眼神迎著她。媽媽肯定是來哄自己的,囡囡的臉受傷了,媽媽一定很心疼吧。記得以前手被新柴劃破時,媽媽摟著她說:囡囡的手在流血,媽媽的心在流血。
然而媽媽看也沒看她一眼,卻拿起房門口的扁擔揮了出來。扁擔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挾著一股凌厲的風落在爸爸的小腿上。何桔枝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爸爸的腿裂開一道長口子,開出一朵血紅的花,像春天燃燒整個山頭的映山紅。
爸爸收回拳頭,緩緩地轉過身瞪著媽媽。媽媽一點也不退縮,她手中握著的扁擔還在滴血……
她爬過去,用小手堵住爸爸的傷口,仰起頭含淚看著媽媽,問:“媽媽,你為什麼要幫別人打爸爸?為什麼?”
“閉嘴,滾。”媽媽惡狠狠地說。這是疼愛她的媽媽嗎?她不是冬天會給桔枝講熊寶寶的故事,夏天會為她搖蒲扇趕蚊子的嗎?她不是說囡囡是她的寶貝嗎?
“你……”爸爸揮起手,卻停在媽媽的頭上,那巨大的手多像媽媽用來幫她驅蚊子的蒲扇呀。媽媽瞪著爸爸,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挺起胸脯。
爸爸最終收回了手,抱起地上的桔枝,說:“囡囡,我們回家吧。”桔枝沒有吭聲,她被媽媽的表情嚇壞了。但她在心底連聲說好,這裡的人一點也友善。瞧,他們都在指指點點,瞧,他們都在笑話我們。她把頭埋進爸爸的脖彎處,雙手捂住眼睛,她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啦。雖然這裡到處飄著糖果的香味。
太陽下山了,星星開始眨眼睛了。爸爸小腿的傷口不再流血了,血凝固變成黑色的痂,很難看也很噁心。桔枝渴了,桔枝餓了,桔枝困了,桔枝好孤單,桔枝再也沒有媽媽了。但何桔枝不敢吭聲,因為知道爸爸的心情不好。爸爸總是低頭看著傷口,而且爸爸流眼淚了。她本想跟爸爸說囡囡餓了,但看到爸爸的眼淚,她重新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爸爸的眼淚真乾淨,像天上的星星。
又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回到家,爺爺什麼也沒有說。從那以後,爸爸變得很沉默,成天成天地不說話,只知道在山裡幹活。砍柴、採草藥、捉毒蛇等等去集市上賣,說要賺錢給桔枝讀書用。爺爺跟以前一樣,天天雕他的小玩意兒,小貓小狗小偶人,然後塗上顏色,也送到集市上賣,說要攢錢給她將來讀書用。
整天都看不到爸爸的影子,桔枝就跟著爺爺,當爺爺的小夥計,一會兒給他遞個刀,一會兒幫忙著塗顏色。有一天,爺爺說要雕個特別的東西。他拿出一塊很大的木頭,那塊木頭比桔枝的臉還大。爺爺以前雕的都是小玩意兒,從來沒有雕過這麼大的東西。桔枝很興奮,蹲在他面前,看著他手中的木頭長出了鼻子、長出眼睛、長出嘴巴、還有頭髮……
爺爺給它塗上各種各樣的鮮豔顏色,然後放在太陽下曬著。桔枝看著它,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來。爺爺坐在一旁,眯著眼睛,咕滋滋地抽著水煙,問她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