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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此人,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心思極其細膩,我們攛掇他外公的事。他必然早已察覺。我敢肯定,他其實一直在等著我們出手,然後好把我們一網打盡。我且問你,你有把握對付他嗎?鯤鵬之能,瞬息千里?他一個意念就遁出千里,你能抓住他嗎?”左側那名穿銀白華服的年輕人道。
“我們是對付不了他?但是武侯總是可以吧?而且這裡是天子腳下,我就不信真的對付不了他!”
青衣少年道。
“武侯位高權尊,僅僅憑一個臆測,怎麼可能說動他們過來。而且,方雲極擅狡辯。我懷疑,即便揭露了,他也有種種手法推解。況且,他在京中還有十三皇子照應。聽說,他這次還奉了朝廷命令,去大瀛洲調查瀛人希望聯合中土宗派的事情。他到時,只需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我們不但對付不了他,反而暴露了自己。”銀白華服的年輕人從容道,聲音中自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氣度。
青衣少年啞然,如果真的是這樣,還真的沒辦法對付這個方雲。
“走吧。和方雲這樣的人打交道,需要格外小心。我們在這裡待得太久,很容易被他發現。”
銀白華服年輕人說罷,從山頂走了下去。
青衣少年望了眼遠處漸行漸遠的馬車,猶豫了一下,終究也是跟著離去了。
茅屋內,劉正勳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目光注視著方雲刻著地面的一行字,恍惚不定。
與劉正勳開頭出的對子一樣。方雲留下的這句上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對聯之外的東西。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
劉正勳伸出一根手指,在方雲留行的這行字型上,摸觸了一遍。儒家講究以字觀人,身斜則字不正。劉正勳貴為前任朝廷元士,自然也有識字之能。
方雲留下的這行字型,筆走龍蛇,入木三分,字型飄逸瀟灑。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輕浮,正暗合了他狡詐、雄辯的評語。但這行的風骨……
劉正勳摸著這行字型,心中發出一生生的嘆息。他沉浸筆墨許久,當然看出來,方雲的字型外表飄逸,但骨架卻是方方正正,堂堂皇皇。寫出的字型,有如此風骨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奸險、狡詐的小人呢?
劉正勳耳中又迴響起方雲喝斥的聲音:“實話告訴你,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你!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一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將她趕出家門的日子。你如此刻薄寡恩,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著你,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並希望獲得你的原諒。但你捫心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母親你以為我偷偷過來求你?”
方雲所的話中,只有這句話,給他的觸動最大。人倫之道,為天地常情。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這些,也不免心生觸動。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他這種年紀什麼大道理,什麼喝斥都已經無法打動他了。他心中唯一的缺憾,不能享受天倫之樂。
“唉!”
劉正勳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手指再次撫過方雲刻下的那行上聯。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方雲的心思,他又豈會不懂。每次外出的時候,看到那些老人含怡弄孫,劉正勳也會羨慕,只是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經回不了頭了!
“咚咚咚!”
一陣敲擊聲,在門外響起,聲音敦厚老實:“劉老先生,在嗎?今年新熟的青菜。我們一家人吃不完,特意給老先生準備了一份。”
劉正勳目光變幻,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進來吧……我有事要問你。”
門外,青布衣衫,卷著褲管的農夫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端著一盤新抄的青菜,走了進來。
“順之,”劉正勳叫出了農夫的名字,道:“說吧,是誰讓你搬到這裡的?又是誰讓你一直這麼做的?”
劉正勳目光凌利,直透人心。在這種目光下,農夫下意識的低下頭來,目光飄忽,有些顫聲道:“劉,劉老先生……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劉正勳看到這一幕,心中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名農夫外表老實巴交,十多年前就搬過這裡來了。劉正勳從沒懷疑過他。但如今,聽到方雲的話,又看到這一幕,劉正勳又如何不知,這件事情裡面有問題。
“說吧。所有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用再隱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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