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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的足踩踏著砂子,輕鬆而行,整株胡楊木雕成的沙舟在沙地上拖過,留下深深的兩道痕跡。荒漠風呼嘯著迎面捲來,雖然是初夏的天氣,這片博古爾沙漠的半夜依舊冷得令人發抖,嘴角吐出的熱氣轉瞬變成了白霧。
雲煥的眼睛卻是定定地看著天上的星辰——那裡,在漫天冷而碎的小星中,北斗七星發出璀璨的光。他的目光停在第七顆破軍星上,忽然想起了他在軍中的封號:破軍少將。他的唇角網上揚了一下,滄流冰族從來不信宿命之類的東西,他自然也不認為和自己對應的便是那顆星辰,然而巫彭大人卻說可以取其善戰披靡之意、用在勇貫三軍的愛將身上。
赤駝拉著沙舟,在夜幕下奔向西方盡頭,然而一路上少將的眼色卻是反常的恍惚的。
他終歸是沒有同伴的……母親早逝,父親戰死,姐姐和妹妹先後捨身成為聖女。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會長久停留。陪著他最長久的居然是一個鮫人,瀟……不過三個月前也已經被他在戰鬥中犧牲掉了。如今,連往日僅有的朋友都和他割袍斷義。
然而回憶起這些的時候,滄流帝國少將的臉色依然冷定。
默默的跋涉中,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微微透亮,大漠依然無邊無際地延展著,然而在微黃的沙塵中,已經依稀能看見極遠處青黛色的山巒影子。那是矗立在西方盡頭的空寂之山。
黎明前的風裡還依稀有哭聲傳來,那樣的悲痛和仇恨,居然百年不滅。
前朝空桑人相信、人死後是有魂魄的,北方盡頭的九嶷山便是陰界的入口,人死去後便從那裡去往彼岸轉生。而那些無法歸於彼岸轉生的魂魄,便會聚集到西方盡頭這座冷峭巍峨的高峰上,一起寂滅。百年前滄流帝國統治了雲荒大地,為了鎮壓那些死後尚自不肯安分的空桑人,便在空寂之山上設立了祭壇,結下了強大的封印。
沒有人再上過那座長年積雪的峻嶺,傳說中,那些空桑人被釘死在空寂之山後,屍體按照身前歸屬的部族,分成了六個堆堞——每個堆堞下面都是彎彎曲曲的、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地宮。那個死亡的地宮分為九重,四壁居然是用千萬的白骨築成。每一重宮門都有智者大人手書上去的禁錮之咒,越是高貴的屍體——比如各族的王,便封印在越深處的地宮裡。
然而那些鬼魂依然不肯安分,雖然被禁錮在那裡無法離開,卻極力將怨念透出地宮,生根發芽,化成了一株株紅色的樹、向著東方的故都哭泣不休。那些人形的“樹”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座空寂之山,遠處看去滿山皚皚白雪上宛如長出了紅珊瑚的樹林,分外美麗。然而那些樹枝卻是極其陰毒的,能將任何觸及到的生靈都拉入死亡的區域——百年來,無人敢上空寂之山一步、甚至飛鳥都不曾渡過山頭。
除了滄流帝國遠駐砂之國的鎮野軍團西北軍所在空寂城之外,這片沙漠平日極少有牧民出現,就連縱橫沙漠肆無忌憚的盜寶者們,都不敢輕易靠近這片死亡區域。
雲煥在黎明的光線裡看著遠處漸漸清晰起來的巨峰,神色有些恍惚。
他少時就隨著家人被帝國放逐到這裡居住——在這裡,桀驁孤僻的少年被當地所有牧民欺負和孤立,不但大人沒有一個和他們一家來往,甚至那些沙漠上兇悍的孩子們都經常和這個臉色蒼白的冰族孩子過不去。每一日只要他落了單,挑釁和鬥毆是免不了的。
那些大漠少年也有自己的驕傲,雖然結伴而來,卻始終不曾群毆這個孤單的冰夷孩子,只是一對一的挑戰。那些牧民的孩子人高馬大,摔跤射箭更是比他精上十倍,然而他卻是勝在打起架來的兇狠,那樣不要命的打法往往能嚇住那些高大的牧民孩子,不管是不是冰夷,烈日大漠下長大的一族從來都尊敬這樣狠氣強硬的性格。到後來,每日的打架不再是種族間相互的挑釁,反而成了同齡人一種角力的遊戲。
壓著他打的大個子奧普,老喜歡拿鞭子抽他的野丫頭葉賽爾,當時還是個小不點兒的阿都……正是那些人,讓他動盪飄零的童年不再空洞。那時候,他不過是一個被放逐的普通的冰族孩子,還不知道那群牧民居然是帝國追殺多年的霍圖部的遺民。
然而……那有什麼重要呢?在那個時候,他不是軍人,不是徵天軍團的少將,他並不需要關心身邊的人是否企圖顛覆他們的國家。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和另一群年齡相當的孩子混在一起——因為空寂城裡沒有其他同齡的冰族孩子。
還記得那一日葉賽爾那丫頭提議,說城外南方的石頭曠野裡、空寂之山的山腳,有一座石砌的古墓,傳說那裡住著一個仙女,很多牧民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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