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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診的期間,恭子的屍體就躺在二樓的病床上,靜信頓時感到不寒而慄。而且敏夫明明不打算放過復活之後的恭幹,卻還是觀察恭子的變化,等待恭子的復活,這種行為更是令人寒心。
“我想賭一賭,看看她會不不會復活”,靜信還記得敏夫當時的回答。也就是說他藏起恭子的屍體只是期待她的復活,並不是為了設法拯救復活之後的恭子。敏夫向來視屍鬼為必須消滅的敵人,相信他在等待恭子復活的期間,早就想好了該以什麼辦法殺死復活之後的恭子。等到恭子真的復活了,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抽血檢驗、注射各式各樣的藥物,試著找出最快又最有效的方法,來殺死曾經是自己妻子的女人。
敏夫的行為跟虐殺沒什麼兩樣。光是想像當時敏夫在手術室裡面做了什麼,靜信就覺得頭痛欲裂。在他的眼裡,敏夫自以為是的正義早已脫離常軌。難道其他村民的想法都跟敏夫相同?靜信不由得懷疑了起來。
若不是為了拯救村子,敏夫的暴行根本就是天理不容。不,即使是為了拯救村子,靜信也不認為敏夫可以這麼做。可是親手殺害妻子的敏夫竟然沒有任何罪惡感,靜信實在沒有辦法瞭解敏夫的思考邏輯。
非這麼做不可嗎?靜信心想。非把自己的妻子當成實驗品,才能找出對付屍鬼的方法嗎?襲擊人類的屍鬼真的如此罪不可赦嗎?敏夫自己也說過襲擊人類是屍鬼的天性,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命,屍鬼非襲擊人類不可。沒錯,屍鬼就像肉食動物,藉著其他生命的犧牲來保全自己的生命,難道為了這種獵殺的天性,肉食動物就該被判處有罪嗎?
不過站在犧牲者的角度而言,那的確是不應該發生的慘劇。沒有任何獵物自願成為獅子的腹中物,更不可能將肉食動物的獵殺行為視為天經地義。
你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敏夫說的沒錯,靜信的確不願意成為殺人兇手。自己不是屍鬼,所以才會尊重屍鬼的自由,才會容許他們傷害村民,靜信覺得敏夫說中了自己的盲點。
可是。藉著手電筒微弱的光線,靜信仰望空無一物的祭壇。
祭壇上面沒有神,無法指點一條明路。靜信必須自己找出答案,如今他卻陷入一片迷惘。
會在這種地方陷入迷惘的人,恐怕也只有靜信而已。從這點看來,靜信的確是個異端者。
即使摸索出正確的答案,也未必能到達最後的終點。正確的答案不一定是正確的判斷,正如迷失荒野的他獻出最珍貴的祭品、神卻認為他背離了契約一樣。靜信與這個世界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
悶悶不樂的靜信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覺得現在的心情比前往教堂之前更加鬱悶。
當他踏入墓地的時候,前方傳來有人從小徑一旁的樹林沖進另一端的聲響。嚴格說來應該是有人發現了靜信的身影,慌慌張張地躲了起來才對。
靜信拿起手電簡,照亮聲響的方向。夜風吹動枯萎的秋草,墓園兩旁的分界木匍匐在黑暗之中。
大概在那個方向。手電筒愈照愈遠,全新的卒塔婆聳立在燈光之前。結城夏野的墳墓,卒塔婆底下襬著小小的花束,看起來頗為新鮮,好像才被人摘下不久。
花束是由生長在附近的野花野草所組成的,看來有人趁著夜色前來掃墓,一連好幾天都是如此。村子裡竟然還有人敢在這種時候跑進墓園,靜信不但很想會會這號人物,也想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要將花束放在夏野的墳前。
“……是誰?”
對著黑暗發話的自己讓靜信感到有些滑稽。
“是誰在那裡?”
沒有回答。一陣夜風拂過枯草,發出陣陣的沙沙聲。
我想向你道謝,相信夏野一定也很感謝你。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白天的時候再來掃墓,還是說你有非在夜裡掃墓不可的理由?”
草叢中突然傳出微弱的聲響。靜信原本以為是小動物的叫聲,可是仔細一聽,斷斷續續的聲響卻是人類的聲音沒錯,好像有個人正躲在黑暗當中喃喃自語。
“請問你是哪一位?夜晚的山路十分危險,我送你回去吧?”
細微的聲響再度傳來,靜信不由得背脊一涼。
(不行,我不能出去。請你快點離開吧。)
靜信豎耳傾聽,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副住持,請你快點離開,不要一直看著我。”
靜信鬆了口氣,那的確是人類的聲帶所發出的聲音沒錯。看來似乎有個村民正躲在黑暗中。那個人對靜信完全沒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