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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大可以為王了,但他卻不再像早先那樣好吹了,非他力量所能及的那些閒事兒,他也不愛管了。他的朋友禿頭鷹也不知最近從哪兒發了一筆邪財,處處都顯出闊來了。至於德嘯峰和邱廣超兩家的人,對玉嬌龍之事,也絲毫不加以評議。妙山的會期一過去,京城中倒顯得冷冷清清。玉嬌龍之事已無人再提,就像是大家已經把她忘記了,她的生死問題,也算是以沒有結果而結束了。
天氣又一天比一天熱了,草已由青變綠,柳條也一天比一天長了。在西陵五回嶺一帶,那地方按位置說是在北京的南邊,所以氣候更暖,山上的草也更高。山下不知是誰家的幾間廬舍。附近有山泉流成的一道小溪,匯聚在廬舍旁邊,成了一畝小湖。岸上蘆葦新生,槐柳成林,湖面上浮著五六十隻雪白的鴨子,附近山坡上還放牧著四十多隻雪白的綿羊。這地方很少有人來往,只有嶺北一座廟裡的道士。常至廬中訪問這裡的主人。 這廬舍裡只有主一僕二,二僕之中一個管牧羊,一個管養鴨。但牧羊的這個人,並不像畫上畫的牧童那樣,吹著短笛,風流瀟灑,卻是個形容古怪。兩隻紅眼的人,他長得像個老鼠似的,常坐在羊群裡聞鼻菸。那個管養鴨子的,也不像江南水村的嬌嬈村女那樣,坐在小船上以竹竿趕鴨。卻是個悍的,臉上有一塊刀疤的傢伙,這傢伙很懶,白天常在林中睡覺。倒像是隻在墳窟窿裡住的獾。但是他們的這份家計也就仗著這兩人操持了,羊養肥了就去賣給附近鎮上的羊肉鋪,鴨子也是養肥了就送到燒房,或是自己燉著吃。
這廬舍的主人卻是什麼事情也不幹,每天都是愁眉不展的。他天天刮臉。天天站在廬舍前或山坡上東瞧西望,有時又頓腳、嘆氣、唱歌,但他只唱一句,只唱‘’天地冥冥“四個字,往下他就不唱了。他彷彿是在焦急地盼望著什麼人來,但是一陣春風過去了,又是一陣細雨,白天過去了。又是黃昏,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他所盼望的人卻永久不至,所以他越來越愁,越來越急。
這時候燕子已經成雙,蜜蜂蝴蝶已在花間尋侶,羊兒互相追逐,鴨子也成雙成對地游水。這一天夜晚,柳梢上拱出來一輪圓圓的明月,月光照得山石似玉,樹影如描,池水亮得像一汪水銀似的。舍中沒有燈光,鴨子已回到欄中去睡,羊群也擠到林下安眠。那兩個僕人這時卻坐在山坡上,像是賞月的詩人似的,其實他們並沒有注意這月亮,只是聞著鼻菸,坐在那裡閒扯。
這時便從北邊有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了,聽聲音並不急,但由遠而近,越來越響。那個耗子似的人就把耳朵一豎,推了他的夥伴一下,說:“你聽聽!是有馬來了不是?”於是兩人就都跑下了山坡,把路擋住,直著眼睛看著北方。
北方是一重重的峻嶺,白天由那邊的嶺上爬過來都不容易,何況是在月夜,來的是什麼人呢?是有多少人呢?漸漸便由蹄聲聽出來了,來的只是單人匹馬。蹄聲,不多時馬已臨近,這邊臉上有刀傷的小子,就高舉著雙臂吆喝著說:“喂!喂!你是幹什麼來的呀?”
身後那老鼠一般的傢伙,卻拉了他一下,說:“別是咱們的太太來了吧?”因為他已看出來了,來到二三十步之內的是一匹胭脂色的駿馬,馬上帶著兩隻大包裹,還掛著一口寶劍。在月光映照之下,劍上的銅護手、絲絛穗,和鞍韉上的全份新銅活、銀鐙等等,全都閃閃發亮。
馬上的人是個高身細腰的女子,一身緊緊的青色短衣褲,頭上卻蒙罩著一塊花綢的帕子,掩住了雲鬢。那個老鼠似的人便趕緊轉身歡跳著跑了,有刀疤的便疾忙上前拉馬,並說:“我們老爺在這兒等著您呢。等了快有半年啦!”
馬上的女子就說:“人家告訴我的,說你們是住在嶺北這三清廟裡,叫我往那兒去找,那裡的老道卻說你們早就搬到這裡來了。早要知道你們在這兒,我可以省走好多的路!”她的語聲清細而急快。
花臉獾說:“這是我們老爺的主意,因為老爺覺得在廟裡會您,有些不方便。恰巧,這兒有幾問沒主兒的房子,又很雅靜,過日子正相宜。地底下雖然有個大洞,可是也叫我們填死啦。我們搬在這兒就等著您來,太太……”他又趕緊改口說:“小姐……”
這女子聽了並未作什麼表示,她款款地向前走了幾步。就見廬舍裡點上了淡紅色的燈光。廬中的主人,那個虎背熊腰,臉颳得比月亮還亮的少年男子,已疾忙地走出。於是這女子趕緊下了馬,又囑咐花臉獾說:“馬上的東西別動!”說著她便一手提著絲鞭,嫋嫋娜娜地走了過去,如同月中下凡的仙子一般。兩人見了面,手就緊拉在一起了。那男子微嘆了一聲,便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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