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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慕容訣在北燕也是個風雲人物。他是鮮卑皇孫,名將慕容雋的侄子,也是燕皇的叔叔。從小拜名士劉仲達為師,熟讀漢人典制,能詩善賦,舉止很有名士之風。交遊也廣,在青齊士族裡口碑相當好。當時一說要派人出使江東,他就知道使者非自己莫屬。
但他有個缺點,雖然他自己認為這是名士風流——他嗜酒。
就有人上表說他行止放誕,醉酒誤事,不宜擔任使節。
慕容訣對南朝風尚仰慕已久,早想一睹為快。見有人敢攔他的路,大怒。換成普通人,這個時候肯定該發誓戒酒了。他偏不。反而直接拖著彈劾他的人到燕皇跟前去,命人取來一石酒,當面就開始喝。一石酒喝光,他臉色都沒變一變,思維敏銳,談吐清晰。輕蔑的瞟人一眼,問道:“不醉酒,何來誤事?”
燕皇終於放心的讓慕容訣來了。
慕容訣確實是有不醉傳說的——但他此刻尚不知道,在三十年前曾有一個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他不止拐走了司馬家一個皇帝,還給江東帶來了蒸餾酒。
把二鍋頭當啤酒來喝,可想而知,慕容訣醉成什麼樣子了。
但因為他從來都沒醉過,便沒人知道他發起酒瘋來是什麼樣子,北燕使團毫無準備。
就看到慕容訣神清氣明的上前給司馬煜祝酒,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殿下神慧聖智,不拘凡俗,奈何天性不靠譜,不能自明本真。日後必求其所不欲,失其所真愛。只怕一生不得暢懷!”
司馬煜:……神棍去死!
滿座震驚,才要有人出來打圓場,慕容訣卻已經對司馬煜失去興趣,端了酒杯興高采烈的衝著謝太傅去,“太傅雅人深致,神識沉穩,是廟堂之器,足以安鎮社稷。可惜太傅人在廟堂,心,大約不在家國之間吧?但你回不去了!可憐,可嘆,了此一生!”
謝桓但笑不語。
慕容訣批判完了太傅,又奔桓淨去。風捲殘雲般在席間繞了一圈,明褒暗貶再算命,瞬間將在座諸人得罪了個遍。
連崔琛與盧軒都沒有放過。說崔琛“心性不定,必然馬失前蹄”,說盧軒“內寵太多,只怕後院不寧”。
簡直就是故意砸場。
文人說酸話,聽著雅緻含蓄,實則刻薄得不能再刻薄,刻薄裡還有絲絲縷縷的惡毒。滿座人都恨不能拿酒潑死他,只他自己興奮得滿面紅光。
一時他在席間繞足了一圈,又回到司馬煜跟前。才要總結陳詞,就望見了王琰。
王琰泰然處之。
慕容訣盯了王琰老半天,漸漸就露出不忿的表情來,問道:“這位是?”
——他還算有一線神明,沒算卦算到皇帝頭上來。皇帝看熱鬧也覺得挺盡興的,覺得他雖然神棍,倒也真有幾分犀利。就很賞臉,道:“這位是王江亭的大公子”又挑眉一笑,道,“——就是你說生不逢時,勞碌終生,替人作嫁的那個。”
慕容訣就“嗤”的笑了一聲,“真是個沒得挑剔的孩子,命也好,求仁得仁。可惜是王篤的孫子——亂臣賊子之後罷了。”
滿座的人都白了臉色,立時噤聲——王篤其實是王琰的堂叔爺爺,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篤是南渡之後第一個亂臣賊子。當年造反追著皇帝打,逼得皇帝帶了百官反去朝見他。若不是死得早,只怕就要改朝換代。比桓步青還要明目張膽。雖琅琊王氏沒有受他的牽連,照舊加官進爵,然而提起這樁公案,還是隻能任人評說。
王琰又是個尤其忠直的,立刻面紅耳赤,只覺無立身之地。
慕容訣見踩到了王琰,志得意滿,總結道:“連亂臣賊子之後,也能立於朝堂。皇帝陛下真是胸懷寬廣,用人不拘。江南也當真名士濟濟。”
——王篤和桓步青是亂臣賊子沒錯。琅琊王氏與譙國桓氏至今仍是當軸秉權的名門也沒錯。現實就這麼坑皇帝,皇帝都不開口,朝臣敢說什麼?是以雖被慕容訣奚落了,卻滿座鴉雀無聲。
只皇帝一人悠然喝酒。
衛琅……衛琅其實覺得,看傻逼罵傻逼也挺好玩的。
但是欺負誰都沒關係,欺負到王琰頭上,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尤其他提到了王篤,還罵王琰是亂臣賊子之後——衛琅這一輩子最敬重的不是別人,是阿狸四堂叔。不巧,阿狸四叔才是正牌的亂臣賊子之後,是王篤的小兒子,也是王篤唯一活下來的子孫。
他當即就從手邊抄起一個西瓜大的雞首壺,丟過去,人也要跳出來。還好司馬煜有先見之明,已經命侍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