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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九八章 引而不發
永乾八年十月,蜀州將原錦夏西京蘭臺司藏書呈送順京,預備填充宮中重修之集賢閣。典籍數量龐大,又多孤珍善本,蜀地文墨昌盛,士林強烈要求留下副冊。符敖不得已,組織大批人手謄抄翻印。正好集賢閣也只修完主體,乾脆分批上路。趕在新皇登基首個國朝誕日之前,送來了第一批書。
同時送來的,是蜀州書肆巨賈尹富文進獻給朝廷的大批富文堂印刷出版的精品圖書,以及額外上貢皇室的若干堪稱尹府傳家之寶的珍稀古籍,其中包括三百年前一代名儒吳宗橋所著《正雅箋註》。此書乃尹氏自流寓蜀州的移民手中偶然購得,因其全書未刪節,故秘不敢宣。於今改朝換代,終於重見天日。
吳宗橋生於鹹錫朝末年,適逢戰亂,顛沛流離,僅士子出生,並沒有機會博取更高的功名。此人活著的時候籍沒無聞,死後陸續有著作現世。錦夏朝曾刊行他經義註疏二十卷,奠定了吳氏名儒宗師地位。如今這《正雅箋註》一出,又是毫無刪改的全本,普天下聖門弟子無不歡欣鼓舞。朝中翰林們看過之後,斷定此書必屬吳宗橋晚年臨終著述,比之前期著作,校勘考證更加詳盡全面,作者闡發宏遠深邃,自成體系,獨樹一幟,於聖人之學將有重大開拓。
永乾八年十二月,欽定吳氏《正雅箋註》列入科舉官書名錄,由內府刻印刊行,為童生士子學習應考必讀參考書之一。
子釋拿著尹富文貢上來的偽書直樂:“就知道這事找他幹最合適,不用叮囑,把集註中年代在吳氏之後的內容都抽掉了,真地道。”
長生接過去翻翻:“這點事,稍微有腦子就該想到——內府刻印不又統統替你補上了?”
子釋抬眼,似笑非笑看著他。
長生也發覺自己這飛醋吃得毫無必要,微窘,轉口:“這些個尹府傳家寶,放哪裡?”
“放集賢閣唄。”香香@收藏
“不留手邊多看看?都是稀罕物,人家擺明了特地送你……”
子釋心道:總不能說早看過了。走過去仰頭親一親:“整座集賢閣,不都是你送我的麼?”
長生舒坦了,順勢抱住。過一會兒,道:“你說我賞他點什麼好?”
“你要我說實話?”子釋勾著他脖子眯眼,“你肯要他貢上來的書,已經給足他面子。你信不信,他尹大老闆這會兒鐵定在家叩首燒香謝天謝地呢!”
長生把這幾句話在心裡稱一稱,竟不知如何表情才好。酸酸甜甜如同發酵的醪糟,噗噗往外冒泡。
“你若想借此立個榜樣表個態,寫兩個字啊賞塊牌匾啊給個空頭虛銜啊哪怕口頭誇一句,也足夠富文堂消受了。他尹大老闆有的是錢,你別浪費。”
長生依然不知道如何表情才好,心裡更甜了,也更算了,泡泡冒得更歡實了。然而樣子卻不能不做,憋出一臉平和:“嗯,他那個‘特士’不是趙琚給的?我便給他一個‘貢士’罷,更風光些……”
子釋忽然踮起腳,用自己的唇,結結實實堵住他的嘴。
長生剎那間省悟:他不願意聽見某些名字,更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語。想跟他說點什麼,卻完全沒機會騰出空當——漸漸淪陷在越來越深入的輾轉糾纏中。
眼角餘光瞥見那本偽託前代聖賢所著的《正雅箋註》——他用智慧和時間一寸寸打磨,用心血和生命一滴滴澆灌,最終卻只能署上別人的名字。摟著懷中的人,如此鍾靈毓秀,美質天成,曾經那樣迫切期待收藏在只屬於自己的地方,不再暴露於凡塵俗世。然而,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看他默默隱身重霄之後,將光華贈予滿天星雲,心中的歉疚傷痛惶恐難安竟至不堪承受。
他知道他不在乎。可是他失去的太多,而自己能給的太少。過去那些驚險危急嚴酷慘烈生死相逼時刻所激發出的無限信心與勇氣,在終於迎來的平淡寧靜甜蜜溫馨中日益消磨。
他以為可以補償他,至少,在某些方面補償他。卻不料,越欠越多,到如今,欠到日夜擔憂害怕老天要收賬的地步。
子釋冷不丁掙扎後退。
長生兩隻胳膊將他扣住,悄悄打商量:“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好不好?最近涼得又厲害了……”
“不……”
長生心情正糟,臉色一沉:“你再說一個不字試試。”
那一個頂風而上:“你休想……”
“哼。”
“通”一聲,某人像沙包一樣被丟到床上。偏偏勁道巧得很,又高又飄挨著床柱過去,帶得紗帳嘩嘩亂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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