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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剛一個多月,地裡一片齊刷刷綠油油,想想要扔下不管,跟丟了孩子似的心慌。半年前就聽說黑蠻子要到,等來等去也不見蹤影,於是漸漸鬆懈下來,覺得流言未必成真,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這天尋人啟事的生意相對冷清,收工較早。吃了晚飯,子周和子歸到客房來做功課。連續多日忙於慈善事業,講經落下不少。兩人先把之前抄了沒講的幾段背給大哥聽,一時屋內書聲琅琅,十分悅耳。
子釋擁被而坐,把枕頭塞到腰後,靠一靠,還欠點意思。正猶豫是不是再犧牲部分棉被,一團白影飛來,恰好落在身前。是個枕頭。不用想,顧長生扔的。速度太快,都來不及嚇一跳。側頭看看,對面那人正盤腿坐在床上閉目沉思,好像壓根兒沒動彈過。他最近跟花二俠切磋功夫,晚上總要像這樣冥想一陣子。
越來越有高人的樣子了啊……子釋不無嚮往的想。拍松枕頭,舒舒服服靠上去,闔上眼聽弟妹背書。
“……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君子喻於義,見利而思義;小人喻於利,見利而忘義……”
長生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背書的兩人停下來,看著他。
長生有點不確定的望望子釋:“這裡,就是“黨而不群”後邊,不是應該還有一句?”略加思索,“我記得是“君子有勇而無義,則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則為盜。””見他不說話,心裡更加沒底,“——難道我記錯了?”
半晌功夫,子釋才不鹹不淡的應道:“是有這麼一句。”
“不對!大哥,雖然從前爹爹沒講過這篇,可我早就背下來了。哪兒有這句話!”子周立刻反駁。
“你背的確實沒有這一句。”子釋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徐徐往下講,“《正雅》一書雖說是聖門至上經典,卻經歷了好幾次刪改。最近的一次,在太祖伍德三十八年。”
子周子歸讀書生涯畢竟不深,這些敏感微妙的典故還是頭一回聽說。長生更是從未聽過這段公案。
“太祖晚年愛讀聖人之言,常叫翰林學士陪講。有一回講這句“君子有勇而無義,則為亂”,不知怎麼扯到了“幽燕勤王之變”上頭,那翰林學士說得興起,大罵燕王無義為亂。沒過多久,就被貶到西疆去了。”
“啊?為什麼?”三個聽眾一時不能領悟其中奧妙。
“還能為什麼?犯了忌諱唄。燕王固是亂臣賊子,可是,若沒有他當這個始作俑者,哪來的群雄爭霸,逐鹿中原?又哪來的太祖?哪來的錦夏?真要追究起來,不都是“為亂”麼?那翰林學士忠勇有餘,卻不會揣摩聖意,自然倒黴。”
這幾句話過於大逆不道,子周覺得有點頭暈,愣愣喚了一聲:“大哥……”
子釋不理他。打擊這個東西,受啊受啊就習慣了。接著說:“後來,太祖尋了個名目,召來一幫人重新修編《正雅》,刪去了好些不合時宜的句子,當然也包括這一句。”看向顧長生,“自那之後,天下讀書人參加科考的依據,都是這潔本《正雅》。原先的全本,可罕見得很了。教你讀書的夫子,不是一般人哪。”
沒想到一句聖人之言能引出這樣的內情。長生吶吶道:“哪有什麼夫子,都是我娘教的。那些書……是我孃的陪嫁。”
“你娘定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
“那倒是……可惜我小時候貪玩,不曾好好聽她的話。我十四歲那年,她就……病死了。從前讀到書上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總覺惺惺作態,現在想想……”說到這兒,悲從中來,神色哀痛。
李氏兄妹深知此恨,聽到那句“子欲養而親不待”,同時沉默。一對雙胞胎眼裡噙著淚水,垂下頭去。如此一來,子釋再想不起繼續試探追究顧長生何以讀過全本《正雅》的事。
四個人正在這兒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響起了敲門聲。長生應道:“請進。”起身相迎。花大俠夫人帶著丫鬟跨進來,手裡捧著一疊後院女眷們照樣子描的地圖和藥草圖。
子釋未料到花夫人親臨,慌忙坐直了要下床。
“待著吧子釋。夜裡風冷,仔細著涼。”叫丫鬟回身把門關嚴實了,微微笑道,“莊戶人家,沒那麼多規矩。子周子歸和我家落兒差不多年紀,你們就當我是嬸嬸可好?”
剛剛捂熱,實在捨不得出來。聽了這話,子釋乖乖縮了回去。
花夫人早瞥見兩個小的眼眶紅紅,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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