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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見大師,但是大師卻明鏡似的看得見他,看他有沒有慧根秀骨。劉京偉堅信他一身都是慧根秀骨。那天晚上,我們在老流氓孔建國的小屋裡打拱豬,耳邊傳來劉京偉練功的吼聲。我們樓後有一個水泥壘的乒乓球檯和一個鋼管焊的雙槓,劉京偉一定是在對著水泥壘的乒乓球檯和鋼管雙槓施展鐵砂掌。他的吼聲越來越淒厲,最後終於帶著哭腔撞進小屋,雙手醬紫,右手無力地垂著,和手腕成九十度角。我想是骨頭斷了。劉京偉哭道:“我按練鐵砂掌的藥方洗手來著,應該金剛不壞呀,怎麼會這樣?大師一定要失望了。”送劉京偉去朝陽醫院的路上,他給我看了貼身藏的秘笈藥方:“川烏一錢,草烏一錢,南星一錢,蛇床一錢,半夏一錢,百部一錢,花椒一兩,狼毒一兩,透骨草一兩,藜蘆一兩,龍骨一兩,海牙一兩,地骨皮一兩,紫花一兩,地丁一兩,青鹽四兩,硫磺一兩,劉寄奴二兩,用醋五中大碗,水五碗,約熬至七碗為度。”
我心裡想,這倆丫的沒精神病才怪,還說我?
從東單、南小街、朝外大街那幾條衚衕搬出來,我們一家在這幢樓裡分得了同一單元的兩套房子。父母姐姐住一套在二層的二室一廳,我自己得了一套在四層的獨居。我媽我爸本來很不放心單給我一間,我據理力爭說自己已經長大,是好是壞就是這樣了,已經談不上改變。退一步說,把獨居給姐姐其實更是兇險,姐姐雖然相貌平平,但越是這樣的姑娘心裡越容易春意盎然,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肚子莫名其妙地大了,是一家人一輩子的噁心。我即使成長為一個混蛋,燒殺擄掠,搞大人家的肚子,最多也就是被人罵上門來。我媽想起她還存了兩箱閃光雷,不怕武鬥,想起我在想像中對付大車、二車的機智果敢,想來想去,也就做主答應了。
我站在陽臺上,朝南的板樓,南北通透,陽光耀眼,一斜眼就可以望見隔壁單元五層的朱裳家。天氣晴好的日子裡,可以看見她家晾出的衣裳。我分不清哪一條內褲是朱裳的,哪一條是她媽媽的,幾乎是一樣的大小,一樣的純棉質地,一樣的白底粉花,風起的時候,會一樣輕輕地搖擺。我想起青青的酒旗,想起書上念過的一句豔豔的詞:“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我想改天再去東四的中國書店淘淘舊書,看看舊書裡有沒有提到過去的青樓,那時青樓究竟有沒有青青的會隨風搖擺的招牌。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我和朱裳坐同桌。我不喜歡看教科書,我喜歡看窗外的楊樹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我喜歡看朱裳油光水滑的頭髮和臉蛋下面青青的靜脈血管。我常常想,朱裳是什麼做的?脈管裡流的是血嗎?什麼樣的血和肉,如何摻和起來,如何穿透我的鼻孔和眼睛,能給我這種強烈的感覺?這些問題,數目眾多而強烈,我最後學了生物和醫學,主要是想搞懂這些問題,但是發現現代醫學連感冒都無法預防。
和朱裳坐同桌不是巧合,是我用一本英文原版的《花花公子》、一本香港的《龍虎豹》和班上來自遠郊縣的一個叫桑保疆的土混混換的。桑保疆有個外號叫“撒泡尿”,新來的外語老師給起的。
我們新來的外語老師,有個小鼻子和彎彎的劉海兒。她的身材很好,一頭烏黑長髮,轉過身子在黑板上寫字,髮梢差幾寸就碰到她撅撅的屁股上。張國棟計算過外語老師頭髮增長的速率,預言再過十一天,髮梢和屁股就會碰上。劉京偉毫無根據地不以為然,和張國棟打賭,賭一包金橋煙。儘管張國棟的計算沒有問題,但是最後還是輸了。外語老師在她的髮梢即將碰上屁股的前兩天,把頭髮剪短了一大截兒。“北京風沙太大,頭髮太長像個掃把,替清潔工義務掃地。”她說。外語老師是南方人,英文發音很準,很為之得意,所以中文也是英文味兒的。有一天她看桑保疆總是不積極回答問題,就主動叫他站起來,“這句英文MyfatherjoinedtheLongMarch,怎麼翻譯?”
桑保疆居然答對了一半:“我爹參加了LongMarch。”
外語老師甜甜地衝他一笑說:“非常好,基本答對了。正確答案是:我父親參加了長征。Thankyou,桑保疆。”可是我們聽上去,“桑保疆”絕對是“撒泡尿”。以後我們再也不說謝謝了,一律換成:“Thankyou,撒泡尿。”每到課間休息的時候,樓道里到處都回蕩著這句話,桑保疆拎了個掃把,四處追打,還是追打不過來。
我所在的中學是市重點,朝陽區惟一的一所,在朝陽區這一畝三分地,牛逼得緊。在我們這批人畢業之後,這個學校連著四年拿了北京市高考狀元,名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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