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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了。先是一陣陣飄飄的微風,從西北的海灘那邊沙沙地掠過來,輕輕地翻起了夜行人的衣襟,戲弄著路上的枯葉。曠野裡響著一片輕微的簌簌聲。一會兒,風大了,路旁的高粱狂亂地搖擺著,樹上的枯枝克喳克喳地斷落下來。一陣可怕的嘯聲,從遠遠的曠野上響了過來,陰雲更低沉了。沉雷似乎已經衝出了烏雲的重重包圍,克啦啦啦像爆炸似的響著,從西北方向滾動過來。
第398章 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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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鳥正走著,突然有一股力量衝撞過來,差一點就將他撞翻。他開始時沒有意識到這是風。因為,他既不能看到草浪,也不能看到水波與樹搖,當然也不能聽到風聲。他在作了前行的嘗試而都被風頂了回來之後,才意識到這是風。好大的風,但戈壁灘上,卻看不見它留下任何一絲痕跡。這種風,就顯得充滿了鬼氣,使根鳥頓覺危機四伏,天底下一片陰森森的。他被風衝撞著,扭打著,而他卻全無一點辦法。因為沒有任何遮攔,風一路過來時便沒有任何消耗,力大如牛,幾次將根鳥往後推出去好幾丈遠。根鳥摔倒了幾次。他要趕路。他將身子向前大幅度地傾斜著。即使如此,他還是好幾次被風頂得直往後打著踉蹌。風不停地颳著,天也漸漸昏暗下來。根鳥除了能聽到風從身邊刮過時的聲音外,偌大一片荒漠,竟像死亡了一般,沒有一絲聲響。但,它卻又讓根鳥在一種力量的浪潮裡翻滾與掙扎。
暴風雪的主要特點是黑暗。在暴風雨的時候,大自然的顏色是陸地和海洋黑暗,天空蒼白,現在恰恰相反:烏黑的天空,白茫茫的海洋。下面是泡沫,上面是烏黑的一片。天邊籠罩著雲霧,天頂好像蒙著黑紗。暴風雪好像一個掛滿了喪慢的主教大堂。不過教堂裡一點燈光也沒有。浪頭上沒有電光,沒有火花,沒有磷光,除了一片漆黑以外,什麼也沒有。從赤道來的旋風會帶來火光,從北極來的旋風卻熄滅了所有的光芒,這是兩者不同的地方。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了地窖的圓頂。從黑夜裡落下來的蒼白的點子,在海天之間猶豫徘徊。這是雪片。雪片在空中飛舞,飄飄下降。好像成了精的殭屍布的眼淚。瘋狂的北風吹著繁星似的雪片。黑暗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瘋子在黑暗裡暴跳如雷,有如墳墓裡的喧鬧,復棺布底下的風暴。暴風雪就是如此。底下,海洋在深不可測的可怕的黑暗底下顫抖著。北極的風像電一樣,雪片還沒有落下來就變成了冰雹。天空裡到處都是冰雹做的子彈,海水像中了開花炮似的,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沒有雷聲。北極風暴的閃電也是靜悄悄的。我們有時候說貓“在咒人”。也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這種閃電。它像一張半開半閉的無情大嘴似的威脅著人類。暴風雪是一種又瞎又啞的風暴。往往暴風雪過去了,船變成了瞎子,船員也變成了啞巴。要想從這種危險中逃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切罪惡都是環境逼成的,”慧透了一口氣,回眸對抱素說。“所以我對於犯罪者有同情。”抱素從靜女士的頸脖後伸過頭來,像預有準備似的回答。“所以國人皆曰可殺的惡人,未必真是窮兇極惡!所以一個人失足做了錯事,墮落,總是可憐,不是可恨。”接著也嘆息似的吐了一口氣。“據這麼說,罰的意義在哪裡呢?”靜女士微向前俯,斜轉了頭,插進這一句話大概頸後的咻咻然的熱氣也使她頗覺不耐了。抱素和慧都怔住了。“如果陀斯妥以夫斯基也是你們的意見,他為什麼寫少年賴斯柯尼考夫是慎重考慮,認為殺人而救人是合理的,然後下手殺那個老嫗呢?為什麼那少年暗殺人後又受良心的責備呢?”靜說明她的意見。“哦……但,但這便是陀氏思想的未徹底處,所以他只是一個家,不是革命家!”抱素在支吾半晌之後,突然福至心靈,發見了這一警句!“那又未免是遁辭了。”靜微微一笑。“靜妹,你又來書呆子氣了,何必管他作者原意,我們自己有腦,有主張,依自己的觀察是如何便如何。我是承認少年賴斯柯尼考夫為救母姊的貧乏而殺老嫗,拿了她的錢,是不錯的。我所不明白的,他既然殺了老嫗,為什麼不多拿些錢呢?”慧激昂地說,再看前排的一雙男女,他們還是談的很忙。靜回眼看抱素,等待他的意見抱素不作聲,似乎他對於劇中情節尚未了了。靜再說:“慧姊的話原自不錯。但這少年賴斯柯尼考夫是一個什麼人,很可研究。安那其呢?個人主義呢?唯物史觀呢?”慧還是不斷地睃著前排的一對男女,甚至抱素也有些覺得了慧猛然想起那男人的後影像是誰來,但又記不清到底是誰舊事舊人在她的記憶裡早是怎樣地糾紛錯亂了!靜新提出的問題,又給了各人發言的機會。於是“罪”與“罰”成了小小辯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