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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缺少新鮮空氣或者缺少運動,再不就是這兩個原因兼而有之。他那暗無光澤而又白得過分的脖子、小而肥胖的手以及軟綿綿的肩膀,都顯得他不象男性的氣概。他的動作,哪怕他著了慌,仍不失其溫柔和他持有的優雅的懶散。萬一一片愁雲從他心頭湧到了臉上,那他的眼睛就模糊起來,額角就顯出皺紋,疑惑、悲哀和恐懼就開始交織起來,可是這不安卻難得形成一定的觀念,更難得變成一種主意。它不過化作一聲嘆息,便消逝在冷淡或者瞌睡之中。奧勃洛摩夫的便服多麼適合他那恬靜的面相和柔弱的身段啊i他穿著一件波斯料子的晨衣,一件真正東方式的晨衣,沒有絲毫歐羅巴的氣息——沒有流蘇,沒有絲絨,沒有腰身,肥大得能夠把他裹上兩週。袖子是道地亞洲式的,從手指到肩膀一路漸漸肥上去。這件晨衣雖然已經失去當初的鮮豔,而且有幾個地方還磨出了油光,沒有了原來的天然的光澤,但還保持著東方色調的鮮明和料子的結實。在奧勃洛摩夫的眼睛裡,這件晨衣有著無數十分寶貴的優點,又軟又順,穿在身上不覺得有東西,它聽從身子的最細小動作,象一個馴順的奴隸一樣。在家裡,奧勃洛摩夫是從不繫領帶和穿背心的,為的是他喜歡舒暢和自在。穿著一雙長長的、軟軟的、肥肥的拖鞋,從床上起身,他看也不用看,雙腳向地板上一落,總是恰好穿進這雙拖鞋。
草原越遠越美麗。……大自然中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比它們更美麗了。整個地面形成一片金色帶綠的海洋,上面點綴著千萬朵各種各樣的花。細長的草莖中間露出淡青色的、藍色的和淡紫色的矢車菊;黃色的金雀花向上挺出金字塔形的尖頂;白色的苜蓿聳出傘形的帽子,在地面上特別顯眼;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一棵麥穗,在花叢中間成熟了。鷓鴣伸長頸脖,在麥穗的細根下面亂竄。空中充滿著千百種各種各樣的鳥鳴。兀鷹靜止不動地停在天空,展開雙翼,把眼睛呆杲地注視在草上。飛過雲端的一群雁的叫聲,在天知道多麼遙遠的湖上激起了迴響。一隻鷗從草叢裡有節奏地振翼飛起,飄逸多姿地浮游在空氣的藍色的波浪裡。它一會兒在高處消失影蹤,只留一個小黑點閃動著,一會兒又翻轉兩翼,在太陽前面明滅輝耀著。真是見鬼,草原,你是多麼美麗啊!
再越過公路走向另一邊田野,那裡比較荒涼,野草蔓延到人行小徑上來。綴滿了露水的野草閃出幽幽的微光。只走了一小段路程,鞋子已經溼透,腳上感覺出一股涼意。這地方主要是一片大牧場,上頭散佈著一隊大小牛群,小牛見了人,高興得跳躍著走上前來,隔著柵欄傻愕愕地把人看著,目光溫柔稚氣,十分可愛。稍遠地方,有幾間馬廄,馬匹打從一個個小窗子探出頭來。沿著小路往右轉,穿過一片疏疏落落的小樹林,發現另一條村落,村外有一架風車在風中轉動,看來正在給附近牧場抽井水。
詩人通常歌頌的是大自然佈置的野花和風暴。最使我們神往的,是未經移植和無斧鑿痕的美,山嶺、河流、森林和海濱的美。可是在這個夏天,不論我們到什麼地方,乃麗和我也欣賞到戶外的另一種美,開墾了的田地和農作物的美。就是現在,我們闔上眼還是可以想見它們的形狀和顏色來——開著紅花的三葉苜蓿襯著綠葉,上邊點綴著飛舞的蝴蝶;一行一行的馬鈴薯,全部開了花,向前伸展好多英里,穿過了明尼蘇達州北部的黑色壤土;北達科他州的亞麻宛然是一片藍色的海;密西根州山上,葡萄園在坡上坡下排成整齊的平行線;大片的麥田,金黃色的,在風中的麥浪像波濤一樣起伏。可是我們想起這許多景物時,沒一樣像那一行又一行、旗一般的葉子全在風中簌簌飛舞的綠色玉蜀黍的景色,更使我們內心充滿了喜悅的。這種高大的草本植物,玉米或玉蜀黍,有它們自己那種搖曳生姿,莊重而動人的美。
在我們路上有處地方,一條無名的鄉村道路上,我們在日落時經過一片乾草田,乾草風乾列像是在一片曬乾的乾草浪濤中的棕色巨浪那麼彎開去,每一個巨浪帶上黃褐色、金色和黃綠色色彩。紅翼鶇棲息在這許多幹草風乾行列浪濤的浪頭上,八哥則在搜尋蟋蟀和蚱蜢,在檢查干草裡的洞穴。傍晚時分靜止下來的空氣,平靜,帶有初夏暴曬野草的香氣。在我們周圍,野百靈鳥吹哨一般的聲音,食米鳥小鈴一般的聲音,知更鳥和暮雀在白天唱的最後一首歌曲,在靜寂中傳到老遠地方。後來我們又走過這片田野。天空的粉紅色晚霞已經褪淡,黃昏的深紫色沒入夜晚的天鵝絨黑色。鳴禽停歇……白天的美不見了。但夜晚的美替代了它。因為從這頭到那頭,田野裡閃耀著一閃一閃的、跳躍的光。它們忽起忽落,它們忽明忽滅。它們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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