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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年(1921年),紀府西北角的禁園——
北風呼嘯,冬雪厚厚的壓在柳樹的枝頭,偶爾掉下一點來,滾落進一個不大的池塘裡。
桐音已經十六歲了,每日過著枯燥拘謹,又受人監視的生活。
禁園,顧名思義就是禁止人自由出入的宅院,它是一座蘇式園林建築,有一棟四間廂房的主屋,一個小庭院,裡面種著幾株百年曆史的柳樹和四季的花朵:丁香、芍藥、月季、山茶等,每一個季節,庭院裡都會綻放出不同的花簇與美景。
禁園四周立著高高的青石圍牆,唯一一扇通往紀府大院的門也被人從外面緊鎖著,傭人被嚴禁靠近這裡,只有一個奶媽林嬸,被允許每隔五天出來一趟,去總管那裡領些大米、雞鴨魚肉和布匹。
民國元年,清遜帝宣讀退位詔書以後,紀家的生意也受了很大的影響。因為紡織、冶鐵、海鹽等工業都是清宮御用,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清宮沒落之後,許多作坊、農戶紛紛與紀家撇清關係,加上時局動盪,經濟不景氣,一時間,關閉了沿海十數家工廠,面對家業的蕭條,太老爺也無可奈何。
而另一邊,紀甫祥和二太太桐杏私奔到日本之後,第二年又去了英國,聽說他們兩人在倫敦又生了一個孩子,但日子過得並不好。
桐杏感染上了肺結核,治病花光了兩人的積蓄,不得不搬出公寓,在貧民區窘迫生活,不到年底,桐杏就去世了,紀甫祥帶著不滿週歲的孩子再度搬家,之後就音訊全無,生死未知。
這壓抑而孤寂清冷的七年來,太老爺紀鴻曄、康總管、紀夫人相繼離世。太老爺至死都沒有見到兒子一面,而紀夫人也精神恍惚,在病榻上幽怨吐血而終。家大業大的紀府猶如風雨飄搖中的巨輪,無人掌舵,遭受了許多劫難。
紀夫人病逝後不久,十九歲的紀孝森和紀孝和就代替失蹤的父親,掌管了家業。一個主管家族傳統農業和手工業,一個主管現代商業,即大型紡織廠等。
兄弟倆同心同德,商業嗅覺敏銳,不僅搭上時代潮流,雷厲風行地改革了家族企業,同時也將生活方式徹底西化,摒棄了古舊的繁文縟節、四書五經與長袍馬褂,還專門請來“奉幫”的裁縫,量身定製高階西服和禮帽。
除了生意管理上向西方靠攏,紀氏兄弟也離開了私塾,到上海唸書。哥哥紀孝森就讀陸軍軍官學校,如今已是三年級,軍銜是准尉。
弟弟紀孝和就讀黃浦軍醫學校,軍銜是少尉。為了讀書和住宿方便,紀孝森在上海、廣州等地都購買了公館。
不過,不論思想多麼“西洋化”,回到紀府本家的兄弟兩人,依然會完成自古傳承下來的儀式和祭典,包括成|人禮及選擇侍寢。
三年前的春節,紀府大院掛滿了大紅燈籠,鞭炮聲、喧笑聲源源不絕。分家的家主、少爺齊聚一堂,慶賀雙生少主的成|人之夜,也爭相目睹侍童的美貌,但那一晚真正發生的事情,至今只有林嬸知道。
戌時過後,熱鬧的家宴散了,紀孝森避開傭人耳目,來到幽暗偏僻的禁園。
他小時候就隨母親來過好幾次,所以非常熟悉這裡的環境,只不過白雪覆蓋的禁園,看上去更加清冷、寂寥。
十三歲的桐音正在臥室裡睡著。他的古式臥榻正對著廂房門,臥榻上方是一扇圓形梨花花窗,傢俱很簡單,只有衣櫃、床、燈架、碳爐四樣。隔著一道山水屏風,就是奶媽的睡房。
空氣寒冷刺骨,花窗外的梅樹枝上都結著冰,天真無邪的桐音卻毫無察覺似的,踹開了棉被,緊摟著枕頭趴著睡覺。
外面世界的風風雨雨,紀家的富貴榮華,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的心就像是一顆水晶,永遠是那麼純真無暇,紀孝森憎恨這一點。
為什麼他要承受繁重家業的桎梏,揹負起迂腐無聊的傳統,而這個最應該受盡屈辱折磨的弟弟,卻過得比他還好?
紀孝森想不明白,桐音難道就沒有一點慾望嗎?為什麼被親生父母拋棄,卻從不怨恨?為什麼被大夫人謾罵虐待,卻從不反抗?他總是靜靜地,很乖巧地坐在庭院的欄杆上,望著園子、望著天空,看到他來了,露出怯生生的,但又非常欣喜的笑容,叫他一聲,“哥哥……”
只有這個稱謂是桐音堅持的,哪怕被紀夫人打到皮開肉綻,他仍然會咬著下嘴唇,偷偷地叫他和孝和哥哥。
也許桐音是寂寞的,可他又是幸福的,至少,他是父親深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血管裡流淌著父母的愛。而他和孝和,無論再怎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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