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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這算什麼呢?非得把一個家折騰得一貧如洗才撒手嗎?有時想到這裡就不敢想了。
鄭大夫是我們院的消化內科專家。
鄭大夫奇瘦,白大褂穿在身上,劍客一樣,飄飄欲仙。走路也像劍客,無聲無息。走廊一頭只要有一個人無聲地飄過來,鄭大夫是也。
鄭大夫從來都微笑。嘴咧得大,耳朵扎著,招風。兩眼炯炯。一口潮汕腔,不仔細聽,就是聽風從江上吹過,什麼也聽不清。最怕就是聽鄭大夫講課了,兩眼看著遠方,很陶醉的樣子。不知道他嘴裡在唸什麼。好在他的板書不得了,字字端正,像是小楷。只管抄就是了,每一句話都是書上必須劃線的。想想一本教科書厚厚的,能劃線記下的才多少?課講完了,鄭大夫飄出門。黑板上的字說好了不要擦,第二天還會有人來抄的。
軍隊醫院也要講“團結、緊張、嚴肅、活潑”。鄭大夫最怕佇列訓練,特別是單兵操練。管理員一叫“鄭XX出列!正步——走!”鄭大夫的末日到了,那麼瘦的人,晃出隊伍,正步走。他從來就沒有四肢協調過,完全就是小腦病變的患者,同手同腳。竟然可以從操場一頭走歪回到另一頭。不出佇列的同志們就趴在窗戶上看,笑得通體舒泰,出一身汗,比出操還管用。
於是鄭大夫就找管理員的茬,每天早飯前要唱歌。語錄歌、樣板戲都行。唱完才能吃飯,大清早跑步,誰不餓?最簡便易行的就是唱:“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唱完就解散,吃飯。鄭大夫是指揮,他老是讓管理員唱《都有一顆紅亮的心》,讓管理員先叫一聲“奶奶,您聽我說!”全體再唱“我家的表叔數不清”。全體都是鐵梅。鄭大夫不唱,是李奶奶。管理員絡腮鬍炸著,虎眼圓睜,恨啊。聲嘶力竭地用小嗓唱完了,那一陣子他老是聲帶水腫。
管理員的仇恨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管理員老覺得胃不舒服,悶悶的。他做了檢查。放射科說他的胃賁門有陰影。管理員的老婆是內科護士,當下臉就青了,哭得嗚嗚的。院裡派人送管理員到總院會診,再到上海長海醫院會診,結果一致:賁門癌。
管理員回來了,人瘦了一圈。見人就說:“我要同你們永別了。”
鄭大夫找到管理員,先罵:“你小子以為當烈士那麼容易啊?”
再說:“你別急,我看不像。”他始終認為管理員只是胃炎。
鄭大夫帶著管理員騎車出去。他認識一個老中醫,江湖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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