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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心跳了,手在發抖,每一根手指頭都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在抖啊抖啊,跟兔子抖在一起了。猛禽最後一擊落下來的時候,王衛疆跟兔子一樣趴在地上,好像也在聞沙土的氣息,臉貼著地面,雙手緊緊抓著地,抓到的是乾爽的沙土,他還能看見鷹和兔子。誰能想到兔子會來這麼一手,連兔子也想不到它收縮成手指蛋這麼小的時候還能萌發出求生的念頭。猛禽離它不到一米了,猛禽挾帶的勁風把沙土都捲起來了。兔子好像也被這種勁風吹翻了,兔子翻過來了,還是圓圓的一團,後腿和背緊繃繃地彎在一起,完全是滿月的樣子,兔子原來就是月亮裡的神物,古代的草原武士總是把弓拉成滿月再放箭。那一刻,兔子有如神助,把它發達的後腿跟射箭一樣射出去了,也不是什麼百步穿楊的功夫,不到一寸,一寸之力咚的一下,擊在鷹的心臟上。鷹都傻了,就在這種要命的時刻鷹都很清醒,鷹知道兔子的彈跳力量是兩三丈,可以縱身跳下懸崖,也可以縱身一躍躥上陡崖,兩三丈的強力收縮到方寸之間,足以擊碎一顆高傲的呼嘯雲天的心,當然也包括鷹自身凌空而下的力量。在這短促的一擊之下,猛禽的身子就歪了,拐來拐去地飛上天空。不用說是受了致命傷,一顆破碎的心臟拼著最後一絲生機也要到高空去迎接死亡,藍天就是鷹的墓地。
第三章 放生羊3(2)
海力布叔叔和王衛疆在不同的地方站了起來,已經看不見兔子了。整個世界都變了,他竟然聽見了鳥兒的叫聲。大雁在天上說話,人字形的大雁往南遷徙,陰沉沉的天色也亮了一些。大雁們一邊趕路一邊商量在哪兒歇息,這都是大事,都是高聲大氣說出來的,還有嘀嘀咕咕的悄悄話,都是密友間的交談。王衛疆以為耳朵出了毛病,還用手揪了幾下,確確實實是大雁的聲音。好多年以後他還記得那美妙的瞬間,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整個的生命都被開啟了。那麼陰沉的天氣沒有太陽,兩排大雁穿越天空,就像兩束光柱從蒼穹頂上照射下來,就像大雁灰藍色的羽毛在撫摸他的臉。
第三章 放生羊4(1)
他回到烏爾禾,他還想保留這種美好的感覺。他跟父母說話三心二意,心不在焉,急乎乎吃完飯,就到院子外邊的荒草灘上去了。兔子窩還在。從荒草灘到河邊的村子裡,兔窩鳥窩多得不得了。這一窩兔子可是他們的老鄰居了,走了一茬又長起來一茬。王衛疆已經長成半大小子了。母親小聲嘀咕:“都上中學了還跟個娃娃一樣,越長越小啦。”父親王拴堂吐一口痰:“他長八十歲還是咱們的娃娃。”
“我跟你說的不是一回事。”
母親張惠琴活也不幹了,伸長脖子看外邊的兒子。兒子王衛疆蹲在草叢裡,老遠看像拉屎,張惠琴知道兒子在幹啥呢,兒子逗野兔子呢。張惠琴想錯了,兒子王衛疆一隻手伸進土洞洞,一下子就找到了牧場的感覺,他好像摸到兔子的體溫。其實土洞洞裡冰冰的,野兔在白楊河邊玩呢,天黑才回來。
王衛疆進村子的時候就感覺到耳朵好像被風吹落了,樹上正落葉子呢,大群大群的鳥兒穿過密林,樺樹、楊樹、榆樹,還有老柳樹,全留下了鳥兒的影子,可他再也不能像在牧場聽大雁說話一樣聽這裡鳥兒的語言了。就跟丟了一雙耳朵一樣,又有了一雙唧唧喳喳聒噪不安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地攥了一下手,他要保持手上的感覺,他在兔窩裡找到了這種感覺。母親張惠琴喊他,他胡亂應了一聲,他完全是出於本能,他壓根就沒理母親。他離開野地,順著兔子的腳印,進院子,進地窩子,他不聲不響地收拾開了。從地窩子的門洞和小窗戶裡飄出一團團灰塵,好像裡邊在燒東西。母親張惠琴也不喊他了,打上水,提著盆子幫兒子收拾。
王拴堂在院子裡修理鐵鍬,還有坎土曼。家裡的雜活永遠幹不完,不想幹就沒活,眼睛一掃,全是活。大門得打上幾個鐵釘,羊圈雞窩在過冬前得修一下。他一樣一樣修理,不一會兒就修到了板凳,他試了幾下,板凳腿有點鬆動,他往窗臺上一摸,斧子就到了手裡。多靈巧的小斧頭啊,跟一把小手槍一樣,頭烏亮烏亮,柄都磨成一塊紅銅了,那是酸棗木。他在白楊河北岸的地方上砍了一棵歪歪扭扭的野棗樹,主幹有碗那麼粗,做了羊圈的門柱,羊再怎麼蹭,也蹭不掉那層生鐵一樣的硬皮,枝杈全分配到鐮刀、坎土曼、鐵鍬上了,枝杈直直的,真是好材料,剩下的一節做了斧柄。砍柴火的大斧蹲在門後,小斧頭跟貓一樣臥在窗臺上,也常常別在王拴堂的腰間,出出進進。王拴堂手裡有大斧頭有長把鐮刀,但總要碰到大型農具解決不了的死疙瘩,王拴堂就往手心裡吐一口唾沫,擦一擦,擦熱,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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