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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漸漸落入水中,從雙腿,到腰部,溪水又透過衣衫浸透了年輕的山巒,最終漸漸開始吞噬她的臉。
她仰著身子躺在水中,意識開始模糊,但這個過程很慢,以至於她能清晰地察覺到隨著上半個身體入水,心臟附近徘徊駐守的元氣開始瘋狂向肌膚外流失,這種流失太快,以至於形成了爆鳴,震碎了上半身的衣服,道袍上北宗弟子的徽記也被撕扯成碎片。
她漸漸在恢復初生的模樣。
她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歸去之時也應不著片縷。
這是命運輪迴理應遵循的軌跡。
不過,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當生死的恐懼降臨,她的腦海中已經再無法容納它物。
在她的感知中,自己終於除了一點鼻尖以及雙眸皆浸入水中,也很奇怪,這溪水竟然這麼深麼。
她開始察覺到那隻生靈在沿著自己的左腿向上,向上,終於來到了某個所在,然後在她的恍惚中,她猛地察覺到了一陣痛感,再之後,她感覺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的肚子。
溪水中出現了一朵紅豔的花朵。
這種恐怖的感覺讓她的靈魂為之驚恐懼怕。
然後,她開始恍惚,恍惚間察覺到一種無邊偉力正在透過某個通道向她的靈魂進發。
她仰著頭,耳朵已經被水封住了,便聽不到世界的聲音,眼睛呢,能看到的視界中最清晰的還是那一排生機盎然的果樹,枝頭上結著累累果實,鮮嫩可口的模樣。
只不過,自己在距離那些果子越來越遠。
她忽然想,自己怕是沒法子帶吃的回去了。
意識開始模糊,她的一點鼻尖和雙眸也終於被水覆蓋,然後眼前又重新出現幻象。
卻非是奇詭的,而是過去十幾年生命的種種,都如同一幅幅生動鮮豔的畫在眼前飛過。
嗯,初生時候的記憶是沒有的,只知道自己生在一個小山村。
然後初生不久,村中便來了朝廷的兵馬,然後自己呢,就被珍重地帶回了宗門。
從此,在那座燕山長大。
生活是很安逸的,師父不是什麼厲害的大人物,在宗門內院裡反而是最不惹事的一個,師父的修為不高不低,過得去的樣子,不常摻和宗門的事,一旦有大事沾身他總是笑眯眯努力躲開的一個,這讓辛晴在小時候有些看不起,哪個小孩子不希望自己的依靠強大呢。
但是後來,辛晴漸漸發現,那些人都活的好累,而師父卻比他們活的都好。
她覺得,師父才更像是修仙的人。
而宗門的其他人物都最多隻是修煉的人,不一樣的。
從小到大,因為頭上頂著什麼氣運的古怪東西,所以一直比較順心,惹了禍最多被責罰面壁,也從來沒有發生過更大的懲罰,這讓她覺得這是屬於自己的特權,然而特權帶來的卻不是快樂,而是孤立。
她入山門早啊,從生下來沒多久就入了啊,所以按照輩分,有的長老都要叫自己師姐來者,這也不是啥好事。
有代溝啊。
不過她也有努力去交朋友的,可是讓她困惑的是無論內院還是外院,同齡人不是謙卑緊張地看著自己,就是冷冷地敵視自己,就算是有看上去可以做姐妹的,背後呢,也好似不大真心。
所以漸漸的,她也就不去試圖交朋友了,當個孤僻的師姐挺好。
衣食無憂,過著天下絕大多數百姓都夢寐以求的富貴生活,打生打死的時候也不讓自己上,好不容易爭取個臨江比試,也沒有被安排給真正強大的對手。
這種豬一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是吧?
辛晴覺得自己從來不是個哲人,但是在宗門裡孤僻著孤僻著十多年,也慢慢會思考一些事,北宗從來不是個乾淨的所在,往表面上看真好,往黑暗的角落看去卻讓人心寒,聽說大陸上隔著滄浪河的南洲上,那個排名第二的宗門裡就沒有這麼多破事。
辛晴是有點小嚮往的,但是……想來想去,天下烏鴉一般黑,好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對其他弟子而言,宗門也就只是宗門而已,但對自己來說,宗門也是家,離開家又能往哪裡去呢。
所以,還是好好待著吧,看著吧,默默地看著它起高樓,看著它宴賓客,猶豫著是不是要盼它樓塌了。
其實,如果想要北宗這棟樓塌了,便只有先在內部蛀空了,然後再經受外力摧殘才行。
北宗就是朝廷,就是啟國,如果樓塌